“你再不回去,只怕皇上就要命人搜山了。”
花溪草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的确是不早了。只是这崖底回山上的路……
玄胤真人看出她的烦恼,当即扬了扬拂尘笑道:“不如老头子我送你一程!”
花溪草还没来得及应话,就觉身子一轻,被人捉小鸡似的提了起来。当她勉强适应了这种失重感之后,才觉整个胃部都跟着翻江倒海,面色也惨白的厉害。
“你这样可不行。光会玄学秘术,不会武功护体,岂不是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花溪草虽然很想纠正玄胤真人的比喻,但她的确是太过难受,生怕一开口就要吐了出来,只能作罢,在心底暗自腹诽道:“若她真的是肉包子,那珣王殿下岂不就是狗了?”
玄胤真人自然不知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只是从袖中掏出一本武功秘籍,对她叮嘱道:“既然再见,便是有缘。这书放在我这里几十年,也不曾翻过两页,不如就送你留作纪念。兴许日后再来北荒无妄山找我时,修为也能再跟着精进不少。”
“晚辈谢过玄胤真人。”花溪草郑重从他手中接过书卷,认真道谢。
待人走后,她又过了好半晌,才好不容易平复下翻腾的肠胃,蹲在地上检查起她的绳索来。
果然,是被人用利刃割断。看来想害她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眼看着就要日上三竿,花溪草不敢再做停留,回程沿途,打了几只山野小兽,算是带回去交差。
当她重回猎场时,才忽然想起,前世的今天,萧钰轩被人射了暗箭,危急关头,还是她挺身挡住。只是不知今日是何情形?
正思索着,就听身后传来禁军的通报声:“启禀皇上,端王世子在林中受伤,刺客已自尽身亡。”
原本热闹欢腾的场面,忽然冷了下来。皇上和身旁陪同圣驾的宁贵妃都豁的站起了身子连声问道:“世子伤势如何?”
“启禀皇上,世子殿下右臂中箭,箭上似有剧毒,安首领已经命人原地抢救,只是……”
“只是什么?”宁贵妃最听不得来人这般吞吞吐吐,当即出言问道。
“只是那箭毒刁钻,世子殿下怕是凶多吉少。”
“混账!胡说!”宁贵妃根本顾不得皇上还在身边,完全不顾形象的暴戾说道:“轩儿自幼便有列祖列宗的神灵护佑,多少次生死关头都能逢凶化吉,此番不过小小箭伤,如何伤得了他性命!还不速去网络名医,前来为世子医治箭伤!”
“是……”
皇上安慰似的将宁贵妃揽在怀中,沉声说道:“爱妃放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还轩儿一个公道,轩儿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有事。”
“是,臣妾代轩儿,谢过皇上。”宁贵妃哭的梨花带雨,皇上又安抚了两句,才正色说道:“有人胆敢谋害皇嗣,就要做好承受这一切的准备!”
正当众人慌乱间,花溪草恍然看到一抹亮光从皇上身前闪过,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飞身扑了上去,一把将皇上拦在自己身后,而皇上身边的那个小内侍官手中的冰棱,则是瞬间没入她的腹部,滚烫的鲜血与冰棱融为一体,一大滩血水滑落在地,浸湿了她的铠甲,也染红了一片土地……
“皇上!”
“护驾!”
内侍官在事情败露的瞬间,就已经咬舌自尽,此时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众人不敢设想,如若不是花溪草反应机警,那此时瘫倒在地的,便是皇上了……
“大胆!混账!”
春猎败兴而归,萧钰轩与皇上接连遭遇刺杀,皇上几乎是在大殿上就摔光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
他那如鹰般浑浊却不失精明的双眼里蕴藏着无尽怒火,拍在桌上的手掌,瞬间就震碎了整块条案。
李总管见状,当即朝下面跪着的众人摆了摆手,只见大臣们头都不敢抬的,倒跪着退了出去,只留皇上和李总管二人。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你要朕如何息怒?反了,真是反了他们了!竟敢把人都安排到了朕的身边!顾昭仪平日里是如何掌管后宫的?朕让她代皇后执掌凤印,协理六宫,就是如此当差办事的?连朕身边的贴身内侍,都是刺客,她还想不想让朕活着?”
李总管一面为皇上顺着气,一面轻声宽慰道:“皇上息怒,顾昭仪固然有失察之处,但这幕后真凶才是最为可恨之人。好在今日有花将军之女挺身护驾,才没有酿成大祸。若说花氏满门忠烈,的确各个英勇神威。就连女子都不输常人……”
果然,提及花溪草,皇上的面色倒是稍微好看了些许。毕竟要不是她反应机敏,他的老命很可能就要交代在猎场了。
“小姑娘人怎么样了?花义常年镇守南境,久不归朝,花溪拾也终日为朝奔波,忙着处理宪刑司的大小事务,朕倒是忽略了她这个小丫头了。”
“启禀皇上,花大小姐有天威护佑,只是受了外伤,幸而未曾伤及腹脏,太医们已经及时为她救治,只需安养数日,便可恢复如常。”
“嗯。如此甚好。不然朕都不知要如何向花义他们父子交代。走吧,朕也亲自去看看这个小丫头。”
“是。”李总管躬身后退半步,扬声传道:“起驾……”
花溪草前世因为萧钰轩挡箭而身受重伤,也是被放在这太医院里调养了数日才允准她出宫回府。
今朝为救皇上负伤,总算也是改变了前世的轨迹,如若可以,她倒是想借此机会向皇上谋个差事,不再空守花府,与其被动的等待着去应对萧钰轩与花溪瑶的算计,不如主动出击,将其阴谋尽早击破在襁褓里。
花溪草起身朝太医点了点头,柔声谢道:“今日晚辈幸得陈太医救治,才捡回一条性命,实在感激不尽,待晚辈伤好之后,必将亲自登门道谢,以报大人救命之恩。”
陈太医乃是这太医院的主事,游走宫中多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如今得花溪草这般赤城言谢,倒觉稀罕,不由多瞧了她两眼,才沉声回道:“花大小姐当真是名不虚传,不负将门风范。即便是受此重伤,却也不曾吭过半声。实在让本官……”
陈太医的话还未说完,就听皇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哦?这宫里宫外还能有让陈太医如此称赞之人?”
花溪草与陈太医闻声连忙起身,皇上倒是先一步上前拖住花溪草的双臂,将人安抚回榻上,慈声笑道:“朕也算是亲眼看着你们兄妹长大的,却不想时光流转,不但溪拾已经建功立业,能为朕分忧解难,就连你都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承袭了父兄风范。”
“皇上盛赞,臣女愧不敢当。”
“何愧之有?今日若非你以身护驾,躺在这里的人,怕就是朕了。”
皇上有意赏赐,花溪草自然也不能推却,待皇上问及想要何赏赐时,她只略作思虑便开口回道:“臣女想向皇上求一个人,望皇上能够允准。”
皇上目光微沉,面上虽依旧挂着温和慈善的笑意,但却不达眼底,只随口问道:“何人?”
花溪草知她此时提及此事比遭皇上厌弃,但却不得不为日后做打算,只能装作未曾察觉的模样正色回道:“一个犯人,原本是司天监……”
“够了!”皇上明显不想听她把话说完,只厉声斥道:“何时花义也教的你这般沽名钓誉?做着为他人请命之事?”
花溪草神情微滞当即面露惶恐,连声朝皇上拜道:“臣女不敢,臣女只是……”
“只是什么?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将军府小姐,何时也与那司天监的人厮混到了一起?朝堂之事,岂容你这般儿戏?”
司天监掌史蔡文,半年前因测出西北异相,天降异灾,而被皇上以扰乱军心,信口雌黄为由免去官职,暂押天牢。
蔡文所言,无疑是触了皇上的霉头,先不说那时大周与大渝战事正为胶着,就说天降异灾便不是能随便说出口的。
这自古以来,天降异相,多伴灾祸,一直都被认为是上天对天子行事的示警,没有哪个帝王能够允许灾难尚未发生之前,就被人扣上一定过失有错的帽子。就算当真有那天降临,他也不过是再行祈天求福罢了。
皇上虽面色不善但也未再朝花溪草发难。只是赏赐了些许绫罗绸缎以及奇珍异宝,便匆匆离去,全无来时兴致。
花溪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跟着放了下来。毕竟前世她就是在这时被皇上赐婚于萧钰轩的。
今朝提及蔡文之事,一来是为了触怒龙颜,避免旧事重提,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日后留下一条退路。
司天监,一个负责掌管观察天文,推算历法的中央机构,观星宿,侧方位,知年灾,甚至有时还极有可能左右皇上立储的决定……于她而言,绝对是一个不得不把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