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怪朕了?”
“臣妾不敢,只是没想到今日这么特别的日子,皇上竟还能想起臣妾来,有些受宠若惊罢了。”娴妃的面上扬起一抹怅然若失的笑意,看在皇上眼里就不过是自嘲之色而已。
“朕之前的确是因听信了宁贵妃的话而冷落了你,如今宁贵妃所为已经败露,朕虽未下旨降罪,但总也会给你讨个说法,不会让你这半年的罪白受。”
娴妃猜了千百种皇上的言辞,却不曾想,他竟是将宁贵妃直接抬了出来。
“皇上所言,臣妾倒是有些糊涂了。好端端的,为何会与宁贵妃娘娘扯上关系?”
“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重了寒宫毒一事?”
皇上提及此事,娴妃的面色当即一滞,当初是她给自己下了毒想要加害还是莫仇的萧思卿。只可惜后来自己非但没讨到半分好处,还被皇上所厌弃。只是此事与宁贵妃又有何关系?
“当初那太医说你本就是极寒之体,你可还记得?”
“是,臣妾记得。”
娴妃敛了敛眸底的猜疑,只平静应道。
“所以后来皇上便信了宁贵妃娘娘的话,再也不踏入臣妾这寝宫半步了?”
娴妃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是宁贵妃早就给她设好了圈套等着她呢。怪不得她用了几年时间受尽皇上的宠爱,竟会在那一夕间荡然无存。
只怕是皇上越想起与她的床笫之欢便越深信了宁贵妃的话来吧。她这倒是走了一步好棋。
娴妃眸底闪过一丝憎恶,想起这半年来所受的非人待遇,更是对宁贵妃记恨在心。
娴妃恨恨的想着,皇上只继续安抚道:“昨日宁贵妃身边的宫女被内廷司的人发现与太医院的人再行苟且之事,审问之后,此事才被曝了出来。朕今日得此消息便去了栖凤殿。宁贵妃对此也是供认不讳,只是朕却是平白冤枉了你了。你可会怪朕?”
皇上将娴妃揽在了自己怀中
,满面柔色的低声问道。
“臣妾不敢怪皇上,要怪就只能怪臣妾这的体质特殊罢了。如若臣妾不是体寒至阴之人,也不会平白受皇上如此猜忌,更不会给了她人可乘之机。既是如此,臣妾又还能怪谁呢?”娴妃的声音恢复成了往日的娇气,说起话来都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皇上的手轻抚着娴妃的背,只沉声应道:“是朕让你受苦了。从今以后,朕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猜忌,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你的机会。”
说话间,皇上便对李总管吩咐道:“传令下去,今夜宫宴,由娴妃同朕一齐登殿。”
“是。”
“皇上,这只怕是于理不合的……”娴妃虽然明知皇上不过是利用她与宁贵妃和顾昭仪相互制衡,但还是难免不暗自窃喜。
一来今夜宫宴上她能见到皇上,二来这宫中住了这么多年,就算她对皇上无情,但对宁贵妃与顾昭仪却是有恨得。斗了这么久,能正大光明的骑在两人之上抽她们如此一记响亮的耳光,她怎能不喜?
更何况今日之事一旦传了出去,那边她也总算有个交待。否则在这么下去,只怕她当真就要被当作弃子了。
“东周是朕的东周,后宫亦是朕的后宫,不过一个除夕宫宴,有什么不合理的?倒是你这身子可能吃得消?”
“臣妾已经许久不曾下榻了,只怕会撑不住那么大的场面,失了皇上的兴致。”
“无妨,若是累了,便再回来歇息就是。去宣太医令过来,给娴妃好好查治一番。”
“是,老奴已经派人去了内廷司和太医院。还请皇上与娴妃娘娘稍后。”
“嗯。”皇上应了一声,算是对李总管此事做的满意。
娴妃宫内的人一见主子复宠皆是有喜有忧,喜得自然是那些一直跟随娴妃身边伺候的人们总算苦尽甘来,熬出了头;忧的便是宁贵妃与顾昭仪以及其他宫中安插过来的人们,眼见娴妃要复宠,她们怕是第一个就要遭殃……。尤其是那些曾在娴妃病时对她不屑一顾的奴才更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皇上又在娴妃这里呆了近半个多时辰,直到太医令确定娴妃只是因为体弱又有些缺失营养才造成如此病情,皇上才肯放心离去。
棋红见娴妃复宠,当即笑言道:“恭喜娴妃娘娘,贺喜娴妃娘娘,终于苦尽甘来,守得月明。”
“此时开心还为时过早,只要那宁贵妃一日还在后位,我们的日子怕是就不会安生。还有那顾昭仪,听闻已经被封了贵妃位,只怕本宫这一次复宠,只会换来她们更深的危机感罢了。”
“娴妃娘娘别忘了现在这宫里可不是宁贵妃一手遮天的,还有苏北王府的那位太妃在压着呢。只怕就算宁贵妃有心,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
“自我入宫以来,就没真正见过那位太妃,你近两日抓紧将宫中各殿的人再次启用起来。尤其是想办法要在苏北王府里安插个眼线。就算只知皮毛也好过连味道都闻不到的强。”
“是,奴婢明白。”
“还有,那个大秦来的九公主到底是何身份,查清楚了吗?”娴妃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柔弱的病态,完全恢复了往日的精明与算计。再她提起九公主这名字时,眸底更是好不掩饰的轻蔑之色。
就凭她大秦,也敢妄想到大周来分一杯羹,还真是不知死活。
“启禀娴妃娘娘,那九公主的身份实在特殊,而且大秦又远在千里之外,我们的暗线也没能查出什么来。现在只知道九公主已经住在青芜殿有些时日,而且被皇上赐婚与顾国公府的十一公子……”
“赐婚?本宫倒是好奇那萧思卿此时是什么感想?”娴妃从来没有忘记皇上对萧思卿的特别,更没有忘记当初萧思卿是如何一而再二而三的挑衅与她的,甚至还破坏了她辛辛苦苦养大的血蛊。
这所有的一切,她终究是要向她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的!
“听闻思卿郡主去了大渝,直到现在还未现身。只不过倒是没见端王府的人有多着急,倒好像没事人似的。”
“本宫还当她有多特别,到头来,也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侍女一想起萧思卿曾经在宫中横行霸道的模样,就实在厌烦的很。所以每当娴妃算计萧思卿时,她竟也跟着莫名的兴奋,甚至看着高高在上的思卿郡主落得满面狼狈之时,她的心底尤为畅快。
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病态……
“本宫倒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若知晓了顾十一的婚事,脸色有多么精彩绝伦了。”
“是啊娘娘,奴婢都跟着隐隐期待呢。真想看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娴妃主仆二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终是起身开始收拾起来。既然要参加宫宴,娴妃必然是要盛装出席的,更何况她今晚还要见那个令她念念不忘的人呢……
只是远在大渝的萧思卿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藏了这么多年的心思,竟会被她们这对无关痛痒的主仆知晓。
毕竟世人都以为她心有所属之人,不是那护国将军府的花溪拾便是大渝的七皇子赫连诺,料谁也不会猜想到,她一直爱慕的人,竟会是死对头顾国公府的十一公子。
这便也是世事无常罢……
已经失踪了整整三日的花溪草,此时正藏身于宫宴的侍女当中忙前忙后。只是她千算万算却也不曾想到自己竟会被分在了皇上的桌旁伺候……所谓缘分难道就是如此?
“聘儿,历年宫宴,宸王殿下那里都是你负责的,今年还是照旧。切记万事用心,不要出得任何差错。”
“是。”
掌事姑姑给众人分配好工作,便去了后院叮嘱其他事情。而花溪草所易容乔装的这个聘儿则恰恰是众宫女当中最受姑姑重用的一个,近几日因忙着宫宴的事情,倒也没什么机会跟旁人搭话。如此她倒也算是过得安稳,不用担心言多有失。
“聘儿姐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先去大殿候着。”
“嗯,是该过去了,你去安排她们先走。我再等等姑姑看她有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吩咐。”
站在花溪草身边的小宫女是平日与聘儿相处最久的,不过这两日因着宫宴的关系,一直忙的厉害,也没有时间与花溪草多谈。反而是花溪草有什么事情都有意让她过去安排,如此也避免了自己不识人的尴尬。
眼见着一行人都朝大殿方向走去,花溪草的心思也跟着微沉了几分。
今夜就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千机药到底瞒着她想要做什么?一切都要有个答案了。
待花溪草一行人收拾妥当,距离宫宴开始也就只剩下不足半个时辰。百官已经陆陆续续的登殿就坐,或是三五成群,或是两两相谈,大殿里倒是热闹了起来。
今年因着太妃和那大秦的九公主也在宫中,皇上干脆便下令将女眷的宫宴也一同设在了正殿上。只不过她们的座位稍靠后,与百官这边也有几道屏风隔着,即平添了热闹,也不失礼仪。
今年宁贵妃身体抱恙不能参加宫宴,按理来讲,本该由位份最高,身份最长得顾昭仪与皇上同席。但此时她却是坐在了宫妃女眷这边,不由让底下的人都暗自思量起皇上的心意来……
近日因着宁贵妃祖孙失势的关系,秦王在朝上越发得势,就连顾昭仪也被传,封了贵妃位,可见皇上对他们母子二人不薄。只是如今皇上既然都将宫宴筹备之事全权交给顾昭仪负责,为何又没带她去正殿同席呢?
众人眼观鼻,口观心,各个面上虽是不显,但心底却都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端王世子殿下驾到。”内侍官一声音起,众人的视线便都朝萧钰轩的方向看去。只见他身边并未带着花溪瑶,反而只有一个随身小厮跟着。
他虽被恢复了世子之位,但风头却远不如前。
“参见端王世子殿下。”
“众大人平身,今日乃除夕宫宴,无需多礼。”
自从萧钰轩失位,人也变得越发寡言寡语起来。往日他所在之处总有一群人围着攀谈几句,而如今众人为了避嫌,也为了避免站错队伍,皆是远远附和两声就算有礼了。
反观秦王倒是人气高涨,人脚前脚后才刚一进殿,众人就笑脸迎上:“参见秦王殿下。”
“免礼。”
“听闻秦王殿下已经将未来五年的粮草都给备好,如此也算是了了皇上一块心病啊。”
“刘大人抬举本王了,哪里有五年的粮草。只不过是本王派人去教了他们如何开荒农耕而已,比起前线以往种的稞米,收成好上几成罢了。也就是勉强足以他们度日,算不上什么大事。”
“秦王殿下过谦了。大周与大秦接壤地,地广物稀,只有解决了他们粮食的问题,才算是真正的解决了边境安稳的问题。秦王殿下此举,实在是好啊。”
众人对萧忆安一直赞赏有加,顾昭仪在一旁听着自然也是欣喜的。
只是与萧忆安交好的大臣也不再少数,这边几位大臣与萧忆安说话的功夫。敬王世子萧钰琛也不知何时跟大理寺卿还有工部尚书等人聊到了一起。
顾昭仪远远望了一眼,心下对他的戒心不由加重几分……
这二十来年,敬王府一直不问世事,就连萧钰琛倒像是个闲散世子一般,除了落得一个贤德美名,并未有半分实权把握手中。
可是如今这形势看起来,他却并非像众人眼见的那般简单……起码至今为止,皇上还从不曾对他有个半分苛责,甚至萧钰轩落马后,朝中暗自支持他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最关键的则是他一直以体弱多病为由,不涉朝堂,根本无人能莫的准他的底细,更不知他的残疾是何种程度,只怕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顾昭仪看着锋芒初露的萧钰琛,总觉心底有些不太踏实。
“顾昭仪看着心神不宁,不知可是想起了什么难事?”
顾昭仪见身边的几人都朝自己看来,当即微敛心神道:“本宫只不过是想起了宁贵妃娘娘来,也不知她身体如何了?”
“听闻皇上一早就已去探望过宁贵妃,晚宴前也还说要去陪宁贵妃说说话再过来,免得宁贵妃她一个人无聊。嫔妾倒是有些羡慕起宁贵妃来的,虽然不能参加这除夕宫宴了,但是能跟皇上谈谈心事聊聊天,也总是一件美事。顾昭仪,您觉得呢?”
“皇上素来最重情谊,更是整个大周甚至整个九州大陆都有目共睹的。如今宁贵妃身体抱恙,皇上于情于理都自然该去陪伴的。”顾昭仪这一句于情于理,倒把事情说的像公事公办一般。
只是还未待徐贵人还口,就听整个大殿突然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好似瞬间禁了声一般。
待众人回神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千机药走了进来。
片刻的失声之后,便听有人起先拜道:“参见珣王殿下。”
“嗯。”千机药并不似萧钰轩与萧忆安那般客套,只冷应了一声,人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也不见他与任何人打招呼或是寒暄。
待他一路走过落座,众人才又缓缓恢复了方才的热络,大殿里的气氛又再一次活络起来。
花溪草自从千机药出现的那一刻便一直借着众人的掩护而小心打量着他,几日不见,他倒是又消瘦了几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如今更是犹如刀削一般线条硬朗,单是看着就让人不舍移眼。
眼见他落座,花溪草终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端起桌上的酒壶替千机药斟满了酒杯。
从始至终千机药都不曾朝她看过一眼,目光始终定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
花溪草随着他的目光朝那屏风后扫了一眼,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正襟危坐于桌前,位置甚至比那徐贵人还要靠前一些。不用多说,花溪草便也猜得到,想来她就是那大秦的九公主了。皇上为顾十一赐婚的那位……
皇上早已提过此事,只是一直没有正式下旨。如今除夕宫宴怕就是最好的册封时机了吧?
“皇上驾到……。”李总管的高亢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皆是端跪大殿两侧,给皇上留出了一条路来。
只见皇上并非一人登殿,而是身边还挽着一位身着明紫宫袍的女人。
但从来人的身姿与这衣衫的颜色来看,应是娴妃不假。
放眼整个皇宫,想来也就只有娴妃才能将这紫色穿出如此绝代风华。
“参见皇上,娴妃娘娘。”
“平身,赐坐。”
“谢皇上。”
屏风后的顾昭仪再见到娴妃走进大殿的瞬间,面色就阴沉的可怕。她今日只是听闻下人来报,说是皇上从宁贵妃出来顺路去了娴妃那里,却是不想娴妃竟然能就此一同上殿。
顾昭仪手中的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手心她却不自知,徐贵人在一旁如同看戏一般的欣赏着顾昭仪面上那精彩绝伦的阴厉颜色,实在是好笑的很。
明明在宫中呆了二十多年,怎么连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恨娴妃又有何用?如若不是有皇上准肯,如此盛大的除夕宫宴,岂是她能随便登堂落座的?
就算姨母伤病在身,但这后宫却依旧轮不到她顾昭仪一支独大。这便是宫中该有的规矩,这便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道理。
徐贵人论辈分应称呼宁贵妃一声姨母,可偏偏她也入了宫,成了皇上的女人,还被封为贵人,这便是她能在顾昭仪跟前冷嘲热讽的最大底气。
这不是刚见顾昭仪面色难堪,徐贵人就继续开口给她添堵道:“皇上也真是的,就算宁贵妃身体抱恙,也轮不到娴妃随他同席入座呀。别说顾昭仪为了这宫宴都忙前忙后多半个月了,就是德妃姐姐也要位高娴妃一截的,父皇怎么就将娴妃带了出来呢。”
徐贵人见顾昭仪的面色暗了暗,当即笑言道:“不过娴妃娘娘也的确是生的倾国倾城的,这一身明紫宫装衬的人更代风华。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