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真假难辨

顾昭仪毕竟在这后宫中混迹了几十载,就算心底不喜却也是面上不显。

只听她含笑对徐贵人回道:“皇上对娴妃素来宠爱,就算宁贵妃娘娘在时,皇上也喜欢娴妃伴其左右的。如今宁贵妃娘娘凤体抱恙,娴妃陪同皇上落席也是自然的。”

“顾昭仪倒是好气度。”徐贵人嗤笑道。

“呵呵,若说起气度,本宫比起宁贵妃来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众人各个都恨不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顾昭仪与徐贵人的话,生怕错过什么细节。此时见两人你来我往的斗着嘴,倒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她们交战的炮灰。

最后还是晚宴开始,琴瑟声响起才打断了两人的斗气。

一曲终了,宫娥散尽,皇上也端起酒樽朝百官敬道:“今日乃除夕宫宴,朕这第一杯酒便敬我大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好,都坐吧。”皇上同百官干了这杯中的酒,随之便也落座。众人见皇上发话,才接连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欣赏起歌舞来。

约么酒过三巡,大秦使臣猛地站了起来,只见他恭敬朝皇上行了跪拜之礼才开口说道:“微臣代表大秦恭敬皇上一杯,祝皇上龙体安康,祝大周国运亨通。”

“和大人免礼。”

众臣看着在大殿上向皇上俯首称臣的大秦使臣,心底都不住为秦王而感到自豪。想它大秦侵扰大周边境早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百十年来,大周与其动辄数十万兵马的大战也不再少数,但每次平乱后,大秦也不过是讲和进贡而已,却从来不曾真正臣服。

而如今这大秦却是终于服软,派出九公主前来和亲。

从前四国鼎力的局面,如此看来就要已此彻底打破了……

“皇上,微臣想借今晚宫宴之机向皇上进献我大秦宝鉴,以表大秦百姓之心。”大秦使臣说话间便示意身后的随从端上来一个托盘。

托盘上摆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白玉宝鉴,待李总管接过,皇上才拿起来仔细照量了一眼。

只见那宝鉴之上刻着“同袍同泽”四个大字,皇上当即便连声道了三个好字。

“好,好,好。大秦使臣和大秦百姓的心意,朕已经收到了!”

“恭贺皇上,吾皇万岁!”

“来人,赐大秦使臣九龙碧玉樽。”

九龙碧玉樽,乃是皇上御用酒樽,就算是大国会期间有他国皇上前来,此前也从不曾被拿出过,而如今皇上却赐大秦使臣使用,其看重及嘉赏之意不可谓不明显。

正在皇上的兴致头上,萧钰轩突然开口朝皇上进言道:“皇上,如此除夕佳节,想必九公主与和大人一行也定是倍感思亲,听闻大秦民风淳朴,更好音律。不如叫乐师奏上一段大秦曲谣如何?也好解他们思乡之愁。”

“好,便依世子所言,为九公主及大秦使臣一行奏上一曲。”

宫宴上的歌舞看的多了,此时换换曲风倒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皇上话音刚落,便听宫妃女眷这侧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光听曲子有什么意思?不如嫔妾为皇上献舞一支罢。”说话间徐贵人就已经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今日她虽穿着宫装,但是却非寻常款式,而是经过改良了的束身版型,一眼看去即轻盈又不失庄重,挽着的发髻看起来也有几分柔中带刚之色。她虽已年过三十,但在这后宫中倒也算的上年轻的,特别是有种寻常少年没有的成熟风情。

皇上许是没想到徐贵人会突然窜了出来,只调笑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愿想求朕不成?今日怎么来了如此兴致?”

皇上对徐贵人素来宠爱有佳,百官对此早已习惯。只是大秦使臣看向徐贵人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光亮。

“嫔妾只是为博皇上欢心而已,若说有什么心愿,那便是皇上福寿安康。”

徐贵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一双如月牙般清澈的眸子微微眯着,看着十分乖巧讨喜,完全不似方才与顾昭仪争执时的那般牙尖嘴利。

就连皇上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起来:“好,若是你当真能赢得满堂喝彩,朕便允你一个心愿便是。”

“嫔妾谢过皇上恩典。”

琴音起,徐贵人从随行侍女手中接过了早就准备好的木剑,只见她每招每式都跟随着琴音的起落而蜿蜒盘旋,剑舞的既有英姿飒爽的朝气又不失女儿家温婉的似水柔情。

就连皇上也没想到徐贵人舞剑的本领竟有如此之好,待一曲完毕皇上才开怀畅笑道:“看来平日里倒是朕小瞧了你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喜欢就好,嫔妾倒也没什么特别想要讨赏的,只不过既然皇上应允了,嫔妾其有不言之理。”

“呵呵,照你这么说倒还是朕勉强了你了?”皇上此时完全没有半分一国之君的架子,俨然一位慈父模样,此情此景甚是少见。

文武大臣见皇上今日如此开怀,心情也都跟着异常顺畅。就连席间说话谈天的声响都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金银珠宝,嫔妾自是不缺的。思来想去,嫔妾便也就只有一桩小心思想请皇上恩准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

“嫔妾久闻大秦九公主芳名,今日能在宫宴上得以一见实在是欣喜的很。只不过大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未出阁的少女不得在外人面前显露真颜。嫔妾以为皇上既已为九公主赐婚,九公主便为我大周臣民,如此若能赏脸露上一面,倒是满足了嫔妾与众大人的好奇之心了……”

众人皆以为徐贵人不为自己求什么便是要为宁贵妃或是萧钰轩求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是想见上那九公主一面。如此倒令众人不禁好奇起来。

那九公主到底有何奇特之处,竟让徐贵人都跟着出头。

“你既然知道大秦有这规矩,还出来捣乱?”皇上看似训念徐贵人的话语,实则说出来却是满含无奈的笑意。

徐贵人心知皇上对九公主如此故作神秘的行径也是不喜的,便顺着皇上的心意撒娇道:“说到底九公主也已经是了我们大周的人,即是一家人,如今却相见不相识,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九公主,你说呢?”

徐贵人这一声指名道姓的呼唤,九公主自然也不能再坐以待毙。只能端正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大殿走来。

众人只见来人却是一个一身华服,轻纱遮面的妙龄女子,单从身型来看倒是曼妙多姿,只是不知那面纱之下的容颜是否也衬得上她这身段。

“九公主参见皇上,徐贵人。”

“九公主快快请起。”徐贵人还不待皇上开口,便先一步转向九公主将人扶了起来。

按照位份,徐贵人不过是个四品宫妃,自然不比大秦公主尊贵,但她却是皇上的宠妾,又算是长辈,便也未多礼。

“若是觉得为难,便就不用理会了。”

“皇上言重了。”

如果说方才萧钰轩还觉得这九公主有些似曾相识之态,那么再连续听了两次她的声音之后,他便是彻底坐直了身子,仔细朝前看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九公主一定有问题,而且他一定见过她……

“只是好奇九公主乃是何许人也,不知九公主可否满足了我这个心愿?”

皇上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实则却是再给九公主施压。徐贵人看似无理的要求,实则却是勾起了大殿中所有人的心思。

甚至就连花溪草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识见识,这个能让千机药破例沉默不语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既然徐贵人有此心愿,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便是。”九公主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乎是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眸紧盯着九公主所在的方向,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动作。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间,九公主终是抬手撤去了面上的轻纱,露出一副美颜的容颜来……

徐贵人是距离九公主最近的人,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只见她突然朝前一步抓起了九公主的双臂惊诧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席间众人几乎是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晕了头脑。只见正座上的皇上也跟着面色阴沉了几分:“这是怎么回事?”

“徐贵人,难道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九公主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淡淡的疏远之意,就连声音也有些许冷漠。

真正的花溪草此时正顶着一副宫女聘儿的容颜,站在不足千机药一米远的身后,在她亲眼看清九公主的瞬间,心跳也是跟着一顿……

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大秦的九公主?”

“徐贵人此言何意?难不成怀疑我是假冒的不成?”

“不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徐贵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九公主那张与那侍女如出一辙的脸,声音都跟着微扬了几分。

在场众人此时也都被九公主这真容惊得说不出话来,当下也都窃窃私语起来。特别是一些见过花溪草身边侍女的女眷,更是怯怯私语起来。

皇上看向九公主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与迟疑之色,但却不曾直接表露出来。只见他朝李总管施了一个眼色,李总管便会意的退了下去,不多时才又重新回道皇上跟前与他低声耳语。

九公主淡然的接受着四面八方朝她投来的打量目光,丝毫不见她有半分怯场之意。

自从她面纱摘下的瞬间,就连千机药的目光都一直紧锁在她身上。距离千机药仅一步之遥的花溪草突然发现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竟是那么遥远……

即便她一心想与他并肩,但她却依旧猜不透他的心思,看不透他的用意。这九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离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花溪草第一次在面对自己与千机药之间的差距时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明明他就在眼前,甚至触手可及,可是为什么花溪草总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甚至此时花溪草看着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那九公主的身上,胸口竟有些说不出的闷痛。

“我自出生以来,便不曾离开大秦半步,今日若非徐贵人相求,我也不会轻易摘下这面纱。只是如今徐贵人口口声声说我是另一个人,倒是让我糊涂了。”

“无妨,花将军已经在入宫的路上,待他到了大殿再作解释不迟。”皇上并没有直接答复九公主,而是将话题引到了花义的身上。

果然皇上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内侍官的通报声:“护国将军,花义觐见。”

“宣花义入殿。”

众人看着姗姗来迟的花义,心下都忍不住狐疑着九公主的身份到底与花府有没有关联。

毕竟花溪草从前身边的贴身侍女阿离,很多人都是见过的,就算她今日乔装打扮了一番,可无论怎么看,她也都还是与那个小侍女长得如出一辙。

就连花义姗姗来迟,众人也不过是当他在府中耽误了时候罢了。绝无一人想到,他竟是从北疆匆匆赶回来的。甚至是在当初花溪草被出事前就离开了都城的……

“花义参见皇上。”

“平身。你来的正好,这九公主,倒是模样长得与花溪草身边的侍女如出一人,你说这巧不巧?”

花义随着皇上的话而转身看向一旁的九公主,几乎是看清她容貌的瞬间嘴里就低声念道:“阿离?”

当初花溪草出事,他从千机药那里是得了消息的。只不过千机药说的囫囵,他也就只知晓个大概而已。此番他从北疆回来,还是千机药一再嘱托他务必要在除夕宫宴前赶回来,亲自上殿指认那九公主就是花溪草的贴身侍女阿离。

虽然花义不知道千机药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却知道,千机药这么做都不过是为了花溪草而已,如此便足够了。

“阿离,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公主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花义,不禁稍有慌乱……

“花将军,我不知您在说什么。我也不是您口中所言的什么阿离,我乃大秦九公主。”

“阿离,你再说什么?我怎会将你认错?”花义一把握住了九公主的手臂,问起花溪草的情况来。

“花将军,还请您自重。”九公主略有不耐烦的甩开了花义的双手,只见她转身便朝皇上福了福身,声音里也带了些不悦的音调:“皇上,民女不知这位花将军还有徐贵人到底在说什么,还请皇上给我一个解释。”

让皇上给她一个解释,九公主这话说的倒是极不客气的。就连正座上的娴妃都不住沉思起来,这九公主到底与花溪草身边那个侍女是不是同一个人?如若不是,那真正的九公主又去了哪里?如若是,那她化作九公主的身份又是为何?

“花爱卿的爱女有一贴身侍婢,而你与她倒是长得一模一样。”皇上这句一模一样几乎是盯着九公主的眸子说的,为的就是不错过她面上每一丝神色的变化。

只可惜在皇上话音落下之后,九公主却是没有丝毫的不正常的表现。反而略带迟疑的望了花义一眼,那眸中倒满是陌生之意,甚至还带着几许恼怒之色。

“笑话!拿一个我的贱婢来与我堂堂大秦九公主相比较,她也配!”

九公主的眸色微凉,周身也散发出隐隐的戾气,若说她这气场,倒不是寻常人能够装的出来的。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闹剧终要收场的时候,花义突然一把抓起九公主的右手臂沉声说道:“阿离自小就养在我府中,她这里是有一块胎记,一定是她没错!”

花义用力太大,就连九公主也没能甩开他的手腕,只是当袖子撸起的瞬间,众人却是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九公主的手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针孔一般的针眼,几乎整个手臂都是千疮百孔不剩一处好地,就连花义口中所说的胎记都看不出什么模样来。

“怎么会?”花义看着九公主那满是伤痕的手臂,情绪瞬间激动的难以自控。虽然阿离只是花溪草身侧的一个婢女,但毕竟也是在府中这么多年的,花义始终拿她也当个孩子看待,却不想她会受此罪责。

皇上的眸子微眯,扫了九公主一眼目光便跳过她的身上径直朝千机药看去。仔细想来,自从当初花溪草出事,千机药的表现就一直很是反常。如今皇上重提他与皇太女的婚事,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实在反常的很。

难道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场心思算计?为的就是将花溪草娶进府门?

皇上越发看不懂他这个千机药的心思来,甚至事到如今,他都不敢确定这一切是不是都不过是千机药精心布的一个局,只等他一步步落网。

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令皇上十分厌憎,但此时他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对千机药的所作所为有所怀疑,也只不过是怀疑罢了……

“爱卿先不要激动,唐突了九公主。”皇上劝了花义一句,紧接着便朝九公主问道:“你这伤倒是如何落下的?可需朕给你传个太医过来瞧瞧?”

“启禀皇上,我自幼便体寒,容易惹寒疾,这胳膊上的针眼不过是针灸留下的罢了,并非什么大事,也无需皇上忧心。”

“哦?寒疾?那此症可严重?”

“多谢皇上挂心,我也不过是比寻常人怕冷了些,如若不幸沾染了风寒总归要闹上个三两个月才好,若说是重疾,倒也不至于,但总归是比寻常人体弱了些。所以才时常用针灸之法驱寒通血。”

娴妃听着九公主的说辞,心下对她的狐疑更深。九公主胳膊上的如同针眼般的痕迹根本不是什么针灸所留,而是她们大渝独有的荆棘草才会造成的伤势。当她抬眸似是不经意的再看千机药那望着九公主的目光,娴妃更是当下便肯定了九公主就是花溪草身侧的那个侍女。

“九公主这寒疾倒是与臣妾的体质有些相似的,待宫宴结束,不如让臣妾带她回去看看。臣妾那里也有两味专治这体寒之症的药材,正好可以给她拿回去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