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草知道顾十一想要调笑她的心思,只是她早已将一切看得通透,又怎会因顾十一三言两语就能说动她什么……
“只有孩子才怕分别,而我只期待重逢。”
花溪草说这话时,手里还不住的逗弄着怀中的小野猫,可她周身的气息却是温和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没有温度。
顾十一蓦然的看着眼前的花溪草,嘴角也跟着微微提起一抹足矣魅惑众生的弧度,只可惜这笑容却无人见得到……
“那就祝你们早日重相逢。”顾十一扔下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人便转身离开。只留花溪草自己仍坐在那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颜子晴也已经到了宫中。
当她想去到宁贵妃殿中时,突然看到远处一队侍卫急色跑过,颜子晴只觉事有蹊跷,当即拦了一个附近的守卫问道:“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方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颜子晴平日里有宁贵妃照拂,入宫请安的次数繁多,这宫中几乎除了萧思卿,也就属她是年轻一辈里位份稍高的了,侍卫见了只当即跪拜道:“参见颜大小姐。”
“先回答为问你的事情再说。”
“启禀颜大小姐,昨夜守门禁军发现宁贵妃娘娘宫里有个侍女擅自出宫,便连夜扣下审问,但是没想到还不待问清缘由,那侍女竟突然暴毙,现在禁军首领正在稽查此事。”
“昨夜?可知是何时?”
“那侍女是亥时回来才被禁军发现的,至于何时出的宫门又出去做了什么,现在还未查清。”
颜子晴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抹令她惊恐的信息,但还不待她多想便被掩藏了下去。不可能,宁贵妃怎么可能会如此加害于她?更何况萧钰轩还需要她去联姻颜府,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这个时候对她作出什么来。
颜子晴神思微敛,便遣退了侍卫,继续朝宁贵妃宫中而去。
只是她刚到宁贵妃宫中,就听殿内传来一声打砸东西的响动:“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给本宫查清楚,人是怎么死的!还有,把那间酒楼给本宫封了,不得留下任何线索!”
如果说之前颜子晴还再极力说服自己不要多想,那现在宁贵妃这两句话便是如同一盆冷水将她从头浇到了脚……
“奴婢参见颜大小姐。”从殿外刚回来的侍女见颜子晴站在门口,只当即委身参拜道。
侍女的声音传入殿内,宁贵妃的面色突然一滞,只见她挥手驱退了身边跪着的人,只稍有不悦的朝外问道:“今日过来怎么也不提前通报一声?”
“参见贵妃娘娘。”
“有什么事情?”宁贵妃此时的面色稍有混乱后刻意压抑的模样,面色也带着几许急躁与颜子晴说话的语气更是生冷了几分。
“贵妃娘娘息怒,子晴是替母亲来为贵妃娘娘送新一季的春茶……”
“嗯,再过几日柳府的聘礼就会送去,你可都收拾妥当了?”
“父亲不是说……”
“记住你现在的身份,不要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若论辈分,宁贵妃是颜相夫人的表姨母,也就是颜天皓的表姨祖母,可颜子晴却非当今颜相夫人所生,故而就算幼时曾做过萧思卿的伴读,与宁贵妃还算亲近,也终归抵不过颜子涵在她心中的地位。
这也是颜子晴一直不得宠的原因之一,无论她母亲是否尚在人世,只要宁贵妃一日不倒台,颜相夫人就算是平妻,也终究会压过她们母女一头,更何况她还先母亲一步生下了长子,更注定,她在府中地位尴尬。
这也是她比不上花溪草的原因之一。
一想起花溪草来,颜子晴的面色更加阴鹜了几分。
“是。”颜子晴虽然心中不悦,但面上却也不敢显露,至少现在她们颜相府还离不开宁贵妃与萧钰轩的照拂,就算真要将她嫁到柳府去,她父亲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好了,若是无事,便就退下罢。本宫这两日宫事繁多,也无暇多留与你。”宁贵妃明显逐客的态度,只令颜子晴心下疑虑更甚,宁贵妃今日种种反常,总令她觉得昨夜发生之事与她并无不关联……
“是,子晴告退。”
颜子晴带着满心的犹疑,只急色匆匆出了皇宫,就连九公主那边的消息都没再去过多打探。此时她只想回府问问早上宁贵妃派人来府中时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其他发现。
“今早宁贵妃娘娘是派谁来府中讨的东西?”
“回大小姐,早上是宁贵妃娘娘身边的刘公公亲自过来的。”
“当时,你可在场?”
颜子晴的贴身侍女,名唤浅儿,只是宫里来人时,她正在伺候颜子晴烧水梳洗的事情,并未在场。
侍女一停顿,颜子晴便知她是不在,也就不等她回答就继续问道:“那你可知当时都谁在边上?”
“嗯,听院里其他人说,相爷和夫人都在,夫人也是在那之后才过来到小姐房中的。”
“除了父亲和娘亲,还有没有其他下人在场?”
“这……倒是也有不少,花厅人本就多,而且当时二姨娘和五姨娘也都去向相爷和夫人请安,总共算起来应该有十余人在的。”
“嗯,知道了,没事了。”
颜子晴心下盘算着稍后回府该从何处查起,又不能引起宁贵妃与萧钰轩的注意……
这边颜子晴刚走没多久,那边萧钰轩便到宁贵妃宫中请安,听闻宁贵妃说起早上的事情,萧钰轩的眉头不禁也皱了起来。
“玉竹行事素来小心谨慎,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任何纰漏,偏偏昨夜去趟清云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今人还无缘无故暴毙,实在是蹊跷的很。”
“清云轩那边可有留下什么痕迹?”
“本宫已经命人去清理干净,就算禁军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那信件可成功交了出去?”
“这才是本宫最焦心的事,玉竹回来被禁军扣下,但禁军却没有查到任何东西。也就是说那信自然已经不在她身上,但这之前到底有没有交出去,本宫却是也不敢肯定。不如你派人再去打探一下,一保万无一失。”
“此时禁军盯的正紧,只怕皇祖父知晓此事一定会紧盯我的一举一动,此时派人再去对接,实在是太过冒险。与其被动受制,不如我们主动出击。”萧钰轩神色微凉,双眸也闪动着点点波光。
“你可是已经想好了对策?”
“皇祖母放心,此事孙儿自有把握,只不过可能会要委屈皇祖母一番。”
“只要你能安然无事,莫要说是受点委屈,就是让皇祖母搭上这条命也无妨。”
“孙儿不敢,孙儿只是想让人出言指正皇祖母私派玉竹出宫买回禁药,暗害惠妃。此事一出,怕是皇祖父定会震怒,倒是少不得委屈皇祖母一番。但是皇祖父越是震怒,当第二个指正皇祖母的人再冒出来时,皇祖父便越会怀疑此事。如此皇祖母反倒转危为安,说不定皇祖父还会因委屈了皇祖母而自责些许。”
“就按你说的办便是,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那就有劳皇祖母受苦了。”
“不苦,正好借此机会,也能探探那惠妃的底细,否则再容她这般胡作非为下去,只怕用不了几日,她都要爬到本宫的头顶上去了。”
宁贵妃在宫中几经沉浮几十载,对于皇上的盛宠也好独宠也罢,都早已看破,说白了,皇上的宠爱不过就是变相的利用与弥补罢了,要么有利,要么有愧,真正谈的上是爱的,怕是也早就被世俗利欲磨成了灰,看不透,摸不着,风过便散,再难聚回……
“皇祖母放心,那惠妃蹦的越欢,爬的越高,便只会摔得越惨。无论她到底是谁的人,即已经踏入这摊浑水,就休想独善其身……”
萧钰轩的确是重皇嗣中与皇上长相甚至脾气都最为相似的一个,一旦陷入心计算计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副阴郁之色,而那阴沉的面色下更是潜藏着无限杀机……
时间不过半日,颜子晴就已经将早上发生的事情查探的一清二楚。当时刘公公来时,特意问了她的情况,甚至走时还细细打探了一番,说是怕宁贵妃问起来不好交代。
可这在颜子晴听来却是天大的讽刺。
现在颜子晴只需要去看看那清云轩是不是如宁贵妃所言已经被强制关门,便可确定最终答案……
“浅儿,去清云轩给我交一份醉鸭回来,晚上我要去陪祖父小酌两杯。”
“是,奴婢这就去。”
浅儿本以为自家小姐会发狠上个几日,却不想竟是出奇的平静,竟还有心思去陪老太爷饮酒,看来早上她所见到的那一幕,许也只是小姐私会情郎而不好意思罢了,并非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浅儿心底胡思乱想着,人也快步出了府门。当她到了清云轩却只能败兴而归,虽然没买到这里的醉鸭,但她还是绕路去了趟醉仙居,点了只醉鸭带回去。
“大小姐,清云轩不知为何被官府查封了,听闻路上的人说好像是那里出了命案,官府正在审查;所以奴婢就去醉仙居买了一份醉鸭跟您带回来,还请大小姐委屈一下……”
“无妨,放那罢。”
“那您什么时候去老太爷那里,奴婢这便去准备。”
“罢了,不去了,祖父不喜醉仙居的醉鸭太过油腻,送去也不讨喜,还不如不去。这醉鸭你拿下去和院里的人分了罢,今日我也累了,就先休息了。”
“是,谢大小姐恩裳。”
浅儿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美美的将东西带了出去。要知道这醉仙居可是都城达官显贵争着抢着愿意去消遣的地方,若想吃上一口这里的醉鸭,实在是不宜的很。别说是他们这些下人,就是朝中的大臣想要,都要费上点心思。如若不是颜相府的位份在那里摆着,怕是她今日过去,都难求一份……
屋外浅儿与一众下人欢天喜地的叩谢着颜子晴的恩裳,屋内颜子晴的面色却是惨白如纸,唇瓣都被她咬出了血珠来……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她们祖孙二人算计的如此惨。只不过坏了她的贞洁,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颜子晴思前想后,终是想到一个问题的关键……
珣王殿下因与皇太女早有婚约在身,如今皇上一意孤行,似有立储之兆,珣王殿下一旦坐上储位,颜府就彻底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但是现在他们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谋逆,如若柳府发现她是个失节的女人,一定会以此认为莫大的羞辱,到时若是众人咬定她是与珣王殿下许有私情,只怕不涉党政的帝师柳府也要被拉下水了……
如此便也就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一同敌对千机药。
颜子晴一想到此事,只觉浑身都隐隐发凉,双手更是麻木的厉害……
如若当真同她所想,那她此番去了柳府,也一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莫要说她本就是个棋子,就凭她婚前失贞这一条,怕是柳府王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该怎么办,还有五日……这五天的时间,她要怎么做才能挽救自己的命运?;
颜子晴想过千百种结局,但却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下场。
她决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珣王殿下,将萧钰轩与颜府王的阴谋告诉珣王殿下……”颜子晴心下暗自念着,想通厉害,她觉得此时能救她的就唯有千机药一人了。
“备马,我要出去选两身新衣裳。”
“大小姐要现在出去?”
“没错,现在就去。”
“可是……”
颜子晴一记冷眼扫了过去,侍女吓得当即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连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备。”
颜子晴思前想后,终是在去绸缎庄的路上,寻了个理由绕路至珣王府那条路上。只可惜她连着朝外望了半响,也不见有半个人影出现。就连珣王府的大门也是紧闭不开的状态。
若想避开众人耳目,与千机药取上联系,她还是要想点办法的……
眼看着马车就要走过珣王府大门,颜子晴终是狠下心来猛地朝车厢一撞,顺着车门滚落在地。
马夫猝不及防的被她这一摔吓了一跳,手中的缰绳也跟着一紧,连带着那马也受惊起来。
“啊……”颜子晴一声痛苦的吸气,只觉腿弯与脚踝处都隐隐作痛,最先着地的胳膊与手掌也都擦出细细密密的血珠来。
“大小姐,您怎么样了?”
“我的腿好像不能动了。”颜子晴抱着自己的右腿,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侍女浅儿急匆匆下了马车,只小心查探着自家大小姐的伤势。根本没想到马车走的好好地,颜子晴为何会突然摔落出去……
“不行,腿好像摔断了……”颜子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已经升起层层雾气,此时看着好不可怜的模样。而她就这么瘫坐在珣王府门前,里面却都没有一个人出来看她一眼。
颜子晴眸光微转,终是计上心头:“浅儿,那马车好像被人做了手脚,方才突然有个东西刺了我一下,我这一动,才摔了下来。这里看是不宜久留,你赶紧去寻个帮手过来再说。”
侍女本就不曾怀疑颜子晴为何坠落马车,此时见她神色紧张,言语间满是认真之意,更是完全听信于她,只当是真有人要谋害颜子晴,当即就起身朝那珣王府跑去求助。
“站住!什么人?”原本紧闭的珣王府大门,因为侍女突然的敲打,而突然打开,只是与开门声同时落下的还有王府侍卫的利剑。
“我家小姐是颜相府的大小姐,方才行至此处,突然遭遇意外,现在摔伤了腿,想寻求珣王殿下派人救助。”浅儿此时说话都带着些许颤音,如果不是看着颜子晴伤的太重,就是借她是个胆子,她也是不敢靠近珣王府半步的。可是现在形势危急,如若颜子晴当真出点什么意外,她就是搭上全家人的性命也不够赔的。
“你先在这里等着。”侍卫扫了一眼瘫坐街头的颜子晴,只朝后略退了半步,就转身离去,待过了不足半柱香的功夫,只见两个身着常服的侍卫走了出来。
“颜大小姐,得罪了。”说话间,侍卫只抓起颜子晴的右腿,一个寸劲就将她错位的关节给矫正了回去。
只听颜子晴一声闷哼之后,半响无言,唯有额头上滴滴汗珠滚落,显示着方才她所遭受的疼痛。
“颜大小姐的伤还需休养,告辞。”侍卫给颜子晴正骨之后,并未再都待一秒,人便重新回道珣王府中。一切快到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浅儿原以为那两个侍卫是要将自家小姐送回府去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大小姐,您没事吧?”
“好像的确好些了,你扶我起来。”
颜子晴借着浅儿的搀扶终是缓缓站了起身,只是脚踝处的伤痛令她还不敢太过受力,每动弹一下,都觉刺骨痛意袭遍全身。
“大小姐……”
“没事,一切等回府再说。”
颜子晴乘坐的马车因为马受惊而无法再坐,此时车夫也只勉强能控制住那马不让它乱跑而已,但想平安回府只怕需要点时间。
“大小姐,您稍微坚持一下,过了这条街就有马行了,奴婢再去给您租个马车回来。”
“嗯。”颜子晴已经将字条塞给了珣王府的侍卫手中,此时她虽然全身都痛,但一颗悬着的心总归是放下了一半,她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着千机药找她……
她就不信,千机药会对颜府与萧钰轩的阴谋不感兴趣。
“浅儿,一会回府派人查查那马车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要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是,大小姐放心。”
颜子晴拖着伤重的右腿,只刚走了几步,就已经浑身是汗,但她却也想出了一个拖延时间的好办法……
若她伤重,这双腿不能着地,府中就无法正常举行大典,如此她与便也无法成婚。思及至此,颜子晴只咬紧牙关继续朝前走着,大有借机加重伤势之意。
“大小姐,这里距离最近的马行还要走上两盏茶的功夫,不如您先靠在路边休息一下,奴婢去组好马车再回来接您。”
“嗯,也好。”颜子晴此时面色惨白的厉害,额前的发丝也已经被汗水浸透。而她右脚的脚腕处更是肿胀的老高,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形状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珣王府中的侍卫已经将颜子晴塞给他的字条上交至千机药手中。只见千机药扫了一眼那字条,眸底便升起一抹沉重之色。
“让暗刃回来见本王。”
“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还有,把此事告知颜相知晓。”
“是,主子。”
千机药并不在乎颜子晴想做什么,但他却不介意通过此事将颜相府和宁贵妃与萧钰轩的关系变得更冷几分。
这边颜子晴紧锣密鼓的为自己筹谋,那边宁贵妃她们也不曾闲着。
萧钰轩离开之后,宫中便传来宁贵妃手下宫人玉竹私自出宫购买禁药嫁祸惠妃的消息来。
因着惠妃受宠日盛,宫里许多人对其都是明着夸赞暗里看戏,眼看着宁贵妃按耐不住出手,众人皆是乐在其中。
当消息传至皇上那里时,宁贵妃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等皇上来时,给他上演一出苦情大戏。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宁贵妃等来的不是皇上,而是那惠妃……
“臣妾参见宁贵妃娘娘。”
“惠妃?今日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宁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听闻宫中谣言四起,怕娘娘因此而受了委屈,所以特地来此探望,也正好堵住那些莫须有的言论。”
“哦?惠妃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宁贵妃娘娘难道还没有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这宫里可是都在传说宁贵妃娘娘命那侍女玉竹去宫外采办了禁药……”
“呵呵,传言?这传言倒是有意思,我这宫女不过刚一出事,就能牵扯出这么多事来,还真是忙坏了她们。”
“人言可畏,臣妾知道宁贵妃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悠悠众口难堵,她们却并非明白。”
“惠妃倒是个明事理的,也不枉皇上如此宠爱于你。”
“宁贵妃娘娘见笑了,臣妾也不过是仗着年轻得了便宜而已。”惠妃说话总是带着面若桃花的笑意,一双能泛出水的眸子更是异常勾人。此时她这一句仗着年轻,着实是给了宁贵妃狠狠一记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