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以正威名

苏相府内,苏宰相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很是烦躁不安,苏楚阳和凌汐儿的音讯全无,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派出去的侍卫迟迟未归,欢宜苑的老鸨也至今仍未带回,一切事情进展的都不顺利,让他很是疑虑。

然而比这更为让人忧虑的始料未及的是突如其来的圣旨。

“传圣上口谕:苏治峰速到御书房来见,钦此。”传旨的小宦官,传话完毕便说道:“还请大人速速与我一同进宫面圣。”

苏宰相来不及多想便匆匆出府,向皇宫迈进。一路忧心忡忡,揣测不安,几度想要张口问询,却又思索再三。

直到眼看就要到了御书房,苏宰相才拦下小宦官,试探的问道:“还请公公提点,不知圣上此番匆忙召见所为何事?”

“回大人话,小的也着实不知,只是听值班的公公说,圣上大发雷霆,龙颜不悦啊。”小宦官望了望四周,见周边无人,方才小心说道。

苏宰相听罢,心中更是思绪万千,一时没了主意,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同一时间,皇宫外也是热闹非凡。

苏宰相派出押解苏姨的侍卫们将苏姨带到了一处濒临城门的老庙内。

侍卫头领淡淡的说道:“你不必担心,天亮之后我便放你归去,现在就在这耐心等待吧。”说罢几个侍卫也自行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苏姨此刻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他们是何用意。虽然苏姨早就料到苏宰相会派人擒拿她,但却没有想到,此刻她们居然会在这里等待天明,难道是苏宰相另有阴谋?

思及至此,苏姨也不由的担心起来,唯恐事情未按花溪草的计划行事,而有突变。

破晓的阳光虽然微弱,却给人们带来了第一缕光亮,东方的丝丝微茫,昭示着众生,夜尽即天明。

皇宫内,御书房中,苏宰相正跪一旁,满目愁容,皇上怒目星光,负手而立。

直到李总管的声音划过,才打破了这死寂的气氛。“皇上,该上朝了。”

皇上大步向门外走去,出门前淡淡说道:“你就在这里反省吧。”

苏宰相听到此言,如同被雷击中一番,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得不应道:“是,圣上,微臣遵旨。”

苏宰相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心中一丝不甘闪现,眸中尽是阴唳。

一炷香的时间前,苏宰相刚进御书房,就见他寻觅了多日的儿子正跪在一旁,顿时他整颗心都跳漏了一拍。

“罪臣苏治峰参加皇上,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苏宰相刚一进门便即刻下跪。

皇上却不似往日那般和善,头未抬,目光未转,仿若置他如空气一般。

过了好久,才幽幽说道:“说吧,你深夜私自进宫究竟所谓何事。”

苏楚阳自始至终都低着的头,此刻终于抬了起来,但迎上皇上目光的瞬间,他彻彻底底的慌了,一种恐惧萦绕心间。迟迟不曾开口。

直到苏宰相的怒骂声将他惊醒,他才回过神来。

“你个逆子,竟然私闯皇宫惊扰圣驾,真是大逆不道,其罪当诛。”

“父……父亲,孩儿知错。”

“究竟何事,还不赶快如实说来。”

苏宰相一面大声呵责,一面与苏楚阳目光交错,但这些小动作在皇上看来,却更填了几分厌恶。

原来,苏楚阳当日离家出走,并非是自己情愿,而是被人劫持;劫持他的人对他下了迷药,直到今日药效递减,他才慢慢苏醒。

据他所说,当时,他刚恢复意识,无意间听到门外守卫谈论说道:“南郡大旱,民不聊生,这个宰相之子竟寻花问柳一掷万金并要赢取美娇娘真是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的言论。

据苏楚阳猜测,是这些人对他有所痛恨所以才劫持他妨碍他成婚之事。

所以他一边假装昏迷,一边暗暗运功调理,直到今夜才趁他们防守薄弱逃了出来,而他自是知道父亲即便没有找到他也会如期举行婚事,而此事事出紧急,不得已之下他才冒死进宫求皇上解除婚约,以堵悠悠之口,避免南郡旱情动摇人心,对相府造成影响。

苏楚阳将近日发生的一切三言两语带过,但苏宰相与皇上也皆是明白此事的利害。

苏宰相一边作势挥手向苏楚阳打去,一边骂道:“你这个逆子,还不都是你惹出的祸端,真是死不足惜。哎……”

皇上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父子二人,没有任何表情,也未曾说话。

直到后来前去上朝才扔下那句意味非凡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各怀心思,党派林宇间气场瞬息万变,全都在猜测着苏宰相究竟为何没来早朝。

“启禀皇上,臣有本启奏。”正当众人窃窃私语之时,一位鹤发童颜,年似七旬的老者向前一步,浑厚的声音十分具有震慑力,朝堂即刻悄无声息,数十道目光全部集中在这位身着华服,气宇非凡的老臣身上。

“哦?贤国公何事要奏?”皇上卓有兴趣的看向这位老臣,眸中尽是期待。

“启禀皇上,据微臣所知,南郡旱情险要,民不聊生,臣恳请圣上开仓放粮,以缓南郡燃眉之急。”贤国公目光坚定的说道。

“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可!如今北疆待稳,西有黄宗虎视眈眈,此时放粮,如若邻国趁此时机犯我地宗,我军粮草如何保障,不得不防,还请您三思啊,圣上。”说话之人正是当朝太尉王元庆,虽已年过花甲却仍精神抖擞,有着一身好本领,武功非凡。

“圣上,民乃国之根本,内忧不除难敌外患啊。”贤国公继而说道。

“圣上,边境不稳,百姓难安,战乱兴趣,民不聊生,外患不可不防啊。”

贤国公与王太尉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其余众人皆三三两两跟着附和,一时间分成三派,纷纷扰扰,难得其果。

“贤国公与王太尉所说之事也正是困扰朕的事情,众爱卿如何作想?”皇上一张口,台下众人皆无声无息,瞬时安静了下来。

“启禀皇上,臣以为,王太尉所言极是,只有边疆安稳,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此时不能开仓放粮啊,皇上。”兵部尚书也出列禀道。

“圣上,臣以为不然,此时外患无忧,但南郡旱情此时已刻不容缓,办事需按轻重缓急,南郡旱情务必解决,还请圣上下旨。”户部尚书言毕,身侧几人也一起下跪附和道:“恳请圣上下旨,开仓放粮。”

见此状况,皇上也很是惆怅,对于此事他也一直在权衡利弊,但真正要做出决定也并非易事。

就在皇上思索的当口,竟又三三两两跪下数人,异口同声的说道:“还望圣上三思,外患不得不防。”

一时间朝堂之上俨然分成两派,一边支持贤国公开仓济民,一面支持王太尉固边守防。看似并不相干的两件事,为何让地宗如此为难?

原来,整个酆都北起沙漠,南止于海域,西部多为高原山川,唯有这东部多为平原被各国瓜分不齐,而地宗所占平原面积多达四分之三,故而历代被各国认为眼中之肉,盘中之餐。

说来地宗本应最为富硕,粮草无忧,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酆都除了各国还有武林势力存在,其中以幽岛、凌云山庄地位最为显赫,家族势力遍布整个酆都,传闻两家皆是富可敌国,并掌控着酆都近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是一个有别于朝廷之外的特殊存在。

如此一来,各国对粮草、土地便更为重视,丝毫不敢懈怠。

皇上冷眼望向几个分别站至两旁的儿子,眸光微闪,不知在深思什么;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表态的人身上,正是魏相。

“好了,你们都先起来吧,此事事关重大,朕自会从长计议。除了魏相,都退下吧。”

朝堂众人皆是目光闪烁,各怀心思,但也只能跪安离去。

“魏相,此次南郡大旱,厉害非常,朕唯有将此事交于你去处理,才能放心。”皇上没有任何铺垫,也没有询问他的意见,便将此事定了下来,不是问询而是肯定。

“皇上,不知苏相是否因此事而未上朝。”魏相看似不冷不热的一句话,却实则暗含隐喻,精明如他,皇上又岂会不知。

“苏宰相此刻正在御书房内反省,此事事关重大,一并交由你来处理。”

魏相听罢此言,心下便有了定论。

“朕放心,臣自当处理好此事,如无他事,臣便先告退,”

“恩,去吧,朕等待你的好消息。”

皇上望向魏相远去的背影,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是放了下来。

书房中,赫连诺正坐于榻前,律寒一如既往的站在他的身后,二人皆是无声,仿若在等待什么。

转瞬间,一个人清秀的身影便夺门而入,站在了赫连诺身前,很是一脸得意。

“查到了?”不用看都知道,这冰冷的声音定是出自赫连诺之口,总是给人以丝丝冰凉之感。

男子转过身,正是上次出现的白衣人凌浩轩,只见他危坐于榻上,很是悠然自得,自顾自的端起茶壶斟起茶水。

一面斟茶一面嘀咕道:“唉,这偌大的也真不过如此,竟是如此待客之道,枉费公子我一番苦心,千里迢迢……”说到此,声音突然一顿,便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原是这赫连诺一双深邃的眸子正看向凌浩轩,即便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凌浩轩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大咧咧的站起身来,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方才继续说道:“幽岛的事查出了一点线索……”凌浩轩边说便偷瞄着赫连诺的神色,见

他没有动作,继而放心的说道:“幽岛老岛主身体硬朗,新岛主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四个字,让赫连诺的目光微微一亮。

半晌,赫连诺悠悠吐出一句:“就这么点消息?”

此话一出,凌浩轩原本得意的神情立刻垮掉,瞬间一副温怒的模样。

一时间凌浩轩的心中仿若激起千层浪,五味杂陈。居然说这是“这么点”消息?幽岛是什么地方?说它是酆都第一神秘的地方都不为过,殊不知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知这宝贵的消息,要不是看在他们多年兄弟情义的份上,他凌浩轩才懒得管这烂事……

“别跟我提兄弟情义。”赫连诺一句话,便活活将凌浩轩满腹牢骚噎了回去。

一旁的律寒看着凌浩轩吃瘪的模样很是好笑,却又不得不强压下来。

只见凌浩轩的面色都稍有了几分红润,却一室寂静的厉害,此时的凌浩轩很是心中郁结,无处诉求。

赫连诺并未理会凌浩轩那郁结的模样,冰冰冷冷的声音吐出这简单的字句:“一个月的时间,告诉我幽岛岛主的下落。”

凌浩轩怒目而视,却对上了那双永远处变不惊的眸子,心中愤懑更是越加起伏。

赫连诺看着他的模样,轻描淡写的问道:“怎么,嫌时间长?”

“赫连诺,你不要得寸进尺。”凌浩轩满目肃然,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几度,袖中的双手已是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哦?那少庄主倒是说说本宗主如何得寸进尺了?”赫连诺一副好奇十足,虚心请教的模样,更是让凌浩轩,烦闷至极。

律寒见此情形,立即飞身远去,躲在立柱一旁,找好栖身之地等待旁观好戏。

一时间,屋内隐约杀气肆起,而这赫连诺却是泰然自若,细细品茶,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凌浩轩自知动手对他无益,而这口舌之争,也非他强项,故运足气吼道:“老子不陪你玩了!”便飞身而逃。

岂料,于此同时赫连诺竟瞬间起身,竟先他一步挡在门前,一时凌浩轩瞬间冻结,心下冷汗连连。

赫连诺的武功短短数日竟又精进了些许,如此短的距离,竟能超越他阻挡在前,内力着实深厚,轻功着实了得,就连躲在墙柱后的律寒都很是吃惊,同时也为凌浩轩捏了一把汗。

他竟敢如此挑战赫连诺的耐心,真真是好大的勇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赫连诺俶尔转身,挥手向前袭去,凌浩轩未做他想便双手向前挡去。

过了片刻凌浩轩缓缓放下双手,才发现原来赫连诺并未向他袭来,只是一只宽大的手掌平摊在他眼前。

伴随着赫连诺冰冷的话语,凌浩轩的心也终是被瓦解成冰。“少庄主如此匆忙,怕是忘了将喜谏留下。”

凌浩轩胸口的剧烈起伏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一双瞪的圆圆的眼睛配上那微鼓的腮帮,着实一副受了委屈的孩童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终究,赢得人只有一个,只有他——赫连诺。这也是凌浩轩执此一生得出的真理,亦或许早在他俩初次相识,便已注定;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看着凌浩轩远走的背影,律寒不得不为他深感“忧伤”,只怕这凌少庄主是一辈子也逃不出自家王爷的手心了。

“南郡之事,可有进展?”赫连诺突然的发问,让律寒回过心神。

“回主子,只等您下令开渠放水即可。”律寒严肃答道。

“两日后开渠放水,此事交由你去办。顺便把律炎带回来。”

“是,主子。”律寒很是激动,赫连诺让律炎提前解放,他很是高兴,终于不用每天都听律炎哀嚎的声音了,他的耳朵也能够得到解放。

此时,城外的破庙中,侍卫们彼此刀剑相向,在各自的衣物上划出大大小小的刀痕,一时间人人凄惨不已,仿若经历了一场战役一般。

苏姨疑惑的看着众人,不知他们究竟是何用意。

侍卫头领看到苏姨疑惑的目光,畅然大笑:“哈哈,你是不是以为我们疯了还是在自相残杀?”

话语微顿后,继续说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我们的确是苏宰相派来抓你的侍卫,但是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走吧。”

苏姨并不怀疑他说的话,但是却想不通他为何要保全她的性命。

苏姨张口问道:“你就这么放了我,你们怎么向苏宰相交待?”

“此事不用你来操心,你快走吧。”侍卫挥了挥手,便背过身去。

见他并无相告之意,苏姨也不再问询,只是起身向众人福了福身以示谢意,便大步离去。

庙内的几人整理着衣服,一个稍年长的侍卫说道:“咱们这样真能混过苏宰相那关吗?”

听到此言,原本拍打衣物的人们也都停了下来,纷纷望向侍卫头领,等待他的回复。

“我也不敢保证这样是否能够瞒得过苏宰相那只老狐狸,但是我相信,苏楚阳今日必定无法成婚,而这万两黄金的事也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苍天有眼,终究会惩治他们。”侍卫头领朴实的语言,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中难以平静。

他们是怕了吗?不是,他们是为了自己死去的亲人而哀痛。

当日,苏楚阳因赏金被劫,自回到相府就拿侍卫出气,几个侍卫被打的惨不忍睹,奄奄一息,其中不乏今日在场侍卫的亲戚,兄弟,其中最小的一个侍卫才不过十七岁,却因伤痛过重而无救死去。那个最小的侍卫正是这侍卫头领的亲弟弟,苏楚阳如此惨绝人寰的暴戾行径,令人深深发指。

对于苏相府而言,侍卫下人无非是下等贱民,不过是奴隶而已,生命着实卑贱,但是他们却不曾想,即便是狗急也会跳墙,何况这是一群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今日,侍卫们私自放走苏姨,就是想给苏相府填点麻烦,希望上苍能够给他做出相应的惩罚。

而此时的苏相府,已是乱作一团,或许这便是天苍有眼罢。

“玉儿啊,你说这你爹自昨晚被召进宫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啊。唉……”苏夫人说着说着便掩面抽泣起来。

苏紫玉见此情景,便急声说道:“娘,要不我陪您进宫去见皇后姑姑吧,让她给咱们想想办法。”

“这……”

“娘,您还这什么呀,万一爹真有什么事情,只有皇后姑姑才能想办法帮他呀,要是拖晚了,就来不及了。”苏紫玉见苏夫人心有迟疑,便急忙催促到。

“娘,您就别再迟疑了,现在爹被召走了,弟弟也至今未归,万一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怎么办呀。”苏紫玉也稍带哭腔的揉搓着苏夫人的衣袖。

苏夫人一想到儿子已多日未回,心中更是焦急难耐,立即做出决定,进宫求见皇后。

“玉儿,咱们走!”

听到苏夫人的话,苏紫玉很是高兴,一来是为有人能够为苏相府做主而高兴,二来自也是为了能见皇后而开心。

再过一个月,便是一年一度为皇子选亲的日子,而今年又恰是少宗主二十岁弱冠之年,按例应举办册封大礼。少宗主虽已过成亲之龄却至今未娶,也无任何侍妾,此次册封大礼及有可能会为少宗主选妃,而这苏紫玉亦是已过笈笄之年,仍待字闺中,无论从年龄、相貌还是家族地位,都很具备竞争宗主夫人候选人的资格。而苏紫玉对这宗主夫人之位也一直如是所想。

另一边,御书房内,苏宰相父子二人依旧跪在地上,此时他们已是跪了尽三个多时辰,双腿早已麻木,却又丝毫不敢有所懈怠。只能期盼皇上能够早些想起他们来。

就在他们忍痛坚持的时候,皇上自外走来,二人见到皇上皆是面露喜色,如同见到阳光一般。岂料皇上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反倒大步向前走去,对他父子二人置若罔闻。

苏宰相见皇上如此态度,心中很是悬疑,不知如何是好。却也只能默默挨着。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皇上仍在批阅奏折,仍无理会他们的意思。

苏宰相终于按耐不住,出声说道:“圣上,罪臣于此反思数时,深觉彻悟,请求圣上降罪于臣,已正圣上威名。”

就在苏宰相说话的当口,赫连诺已经站在了苏宰相的身后,苏宰相此刻只觉周身似有寒意而出,却不知这是为何,只当做是皇上所散发的怒意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