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倾瞧着他隐忍的脸,心下一疼。张开嘴想要过去说什么,迈开步子想要进去,却硬生生顿住了脚步。
手扶在边上的圆柱子上,远远瞧着。在灵堂内最中间,有一团花围绕着,想必那里面就是那个前天瞧见都还笑声爽朗的谷主了吧。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意外了。突然想到,这好端端的人,老天爷怎么这样不公平,想要谁成为黄土就让谁成为黄土。
死亡,怎可以是这样轻易的事情。人命如蝼蚁?无论是再英武的英雄,当魂魄不在时,躯壳又有何用。只是,魂魄会去哪里呢?杜云倾瞧了瞧周围,却什么都看不见。
“离墨,你确定那是谷主?”或许是被人易容之类的也说不定吧。
“怎么?”离墨双眉紧蹙,似有疑惑却不敢断定对放到底在猜测什么。这个想法也真的是太大胆了!
杜云倾目光从远处收回,望着离墨的眼,直直的冷冷的笃定道:“我都可以被冰冻两个多月,我不信谷主就这样就没命了!”
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给自己打气。努力说服自己也努力说服眼前的人。更多的是一种期许,内心的恐惧,只能用外在的强硬来掩饰。
目光,深邃得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
离墨望了望在一处坐下的金鸣,微微低头:“金先生向来不说假话。”
“面对最亲的人,难免有失误的时候。”杜云倾就是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心想是不是应该让师傅过来瞧一瞧。可是既然金先生都无能为力,那么……可是还是转身离开了大院,跑去了后花园。
“你去哪?”压低声音,叫了一句。
杜云倾转头,却咬了咬嘴唇,瞧了一眼离墨并没有说话的离开了。师父不让暴露行迹,没得到他同意前,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绕过长长青石板,厚重的高墙在身后越来越远,这里很大,可是从来不觉得有这么这么大。路上的行人不多,偶尔有一队三五人穿着白色衣裳的佣人沉默地走过。
整个雪谷,仿佛置身于了哀怨之中。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被掏了一个口子。黑黑的,冬日里还会漏风。
终于找到了后花园,这里因为是秋冬季节,加上时不时偶尔有小雪,整个院落也是萧条得很。只有一些树上,还坚强挂着一些干枯而蜡黄的枯叶,在风中摇曳得如溺水的蜻蜓……
偌大的后院,一个人影都没有,瞧了许久才在一棵可以五人环抱的大树后,瞧见了一个正在树根下刨东西的人。
“师父……”
原本以为是在寻找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没想到竟然只是翘着腿正闲着看雪呢。
“你,怎么来了?”段赐沐闭着眼睛,却已经知道来人已经是谁了,神色有些不太悦,一大早就被人叫起来,这会好不容易偷懒可以补眠,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竟然被她又找出来了。瞧她那咋咋呼呼的声音,这是段赐沐最头疼的。
都耳提面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改不了毛躁的习惯啊。都没半点女孩子的模样。
“走。”杜云倾拉着他就走。可是怎么用力也拽不上来。
“去哪?”段赐沐甩开她的手,瞧了瞧四周,生怕别人发现些什么似的。帽子上的帽檐几乎遮挡住了半张脸。
“那个谷主据说暴毙了。”着急得脸通红得厉害。急匆匆,再不走就要盖棺了啦。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段赐沐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却隐约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意图,可是他不想趟这趟浑水。且不说,雪谷谷主是何等人,哪有人可以随意暗杀,若是真被人暗杀,这背后的力量是自己不能抵挡的。
如今的他,只想着明哲保身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师父,求求你了。”杜云倾竟然跪下了,眼泪哗啦就落在了白玉一般的脸上,眼眶红通通得厉害。
段赐沐神色一慌,十岁后她可从来没下跪过了。
“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走吧。”既然说要去了,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这都要急死人了啦。杜云倾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的直跺脚。
“我,这身这模样……”段赐沐瞧了瞧自己,一身下人模样,实在是有些不雅。怎么说也算是在江湖上有些名号的人,这……
瞧着师父这样,当即明白了他原来是关键时刻面子心作祟了。肩膀无奈垂落,双手捂着下巴,冥思苦想:“那好吧,你等着。”
没想到,在雪谷中最重大的一桩偷窃事,竟然是去偷一身男子的衣裳!好在之前有偷偷抱过谷主珍藏的碧玺,也摸过了南洛靖最喜欢的水晶瓶,还动过了厨房的各种吃食,以及初夏用来绣花最爱的那款颜色。
算起来,也还算是业绩不错,就是说出来多少有那么一些丢人的感觉。
“穿着吧。”丢过去一身深蓝色的白领衣裳,这是顺带从隔壁的隔壁,摸过来的。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还在另一处找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白色袄子,混搭着穿,瞧不出什么破障。
“勉强可以吧。”上上下下瞧了瞧料子,摸了摸觉得手感还不错,便七八分满意感的勉为其难同意了。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换好衣服后的段赐沐顺带易容了。这是杜云倾早就想到了的事情。他跟南洛靖和离墨都见过,想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拽着,来到了谷主所在的院子内。
院子里的人,还在原地。只是有些熙熙攘攘了。这谷主才离开多久,有人竟然已经开始说要推选新的谷主,并且封锁谷主已经暴毙的消息。
这样说的人,未免自私了。杜云倾恼怒。此刻人群中的南洛靖淡定立在一群人中,冷冷瞧着。因为他的气势很是渗人,于是周围人也不敢太吵闹。只是一副安静听他言论和交代未来怎样确保雪谷安全的话。
“少主子,您虽然足智多谋,在下也听闻。可是毕竟不如前谷主的武功。这谷主之位,能者居之,可同意?”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就向是蛮夷之地的人。
长得黑乎乎,费头发脑,半个脑袋都是空的,中间有一巴掌大地方,长着长长的头发,头发被扎成了冲天发髻。
手臂粗得几乎是十多年的树干那么大了,每个手上都有五个铜圈,想来是用来练习手臂力道的吧。双腿粗壮得似乎只要一跺脚,屋顶上的雪就会尽数撒落一般。
“有我在,雪谷必定安全,这个大家可以放心。”南洛靖短短一句话,因为声音中带着骇人的气息,众人知道他的皇子身份,便也不敢太跋扈。
杜云倾悄悄让初夏带了一个纸条给离墨。
打开纸条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正犹豫的时候,初夏再送来一张纸条。看了上面的字后,离墨决定相信,因为里面有一句话:死马当活马医。
此刻的场景,试试又何妨。金先生虽然医术高明,可是近年来他自己也有些隐疾,时不时发作。这若是错了呢?
何况,这雪谷现在形势这样危机,哪怕是可能可以对周围人造成震慑,也不失为权宜之计啊。最重要的是他心里,隐隐约约就有一种期待。
只是身为男子,不敢承认自己的这种期待,一直觉得这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如今有人给了自己一条本就想要走的路,怎么都是要试一试的。
南洛靖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这些年不问江湖事。只是在读书习武,研究兵法等。这些人平日里瞧着自己都是毕恭毕敬,对谷主也是千恩万谢,现如今尸骨未寒竟然已经前程往事都忘得干净了似的。
最冷不过人心。
离墨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刚才还冷峻的眼眸中,有了一些光亮:“当真?”
离墨不敢直判断,只道:“再多细细瞧一瞧,也是必须,这万一呢。一切都发生得太仓促了呢。”
“请黎明先生。”南洛靖这一声吼叫,院子里自动空出一条道。杜云倾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低着头跟在师父后面。
此刻的师父头发花白,身子有些佝偻,杜云倾有些汗,这衣裳和这身易容也有些不太合适吧?只是,似乎周围的人,并未感觉出有什么异样似的。许是这雪谷中各个族的人太多了,穿衣打扮都是奇形怪状,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吧。
“这位先生,请。”南洛靖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屋子内的在擦眼泪的熏熏,眼神里斜射出一些光,神色有些慌乱。杜云倾很恰巧地瞧见了,这里面必然是有阴谋无疑。
段赐沐来到屋中,只是瞧了瞧便道:“把这满屋子的白绫都先撤了吧,外面的也是。晦气!!”
“这?”离墨又惊又喜,却不敢妄下定论。
这明明心跳和呼吸都完全没有了,身子也僵硬如铁,甚至身子上已经有了一些锈斑。这难道还有什么疑惑吗??
南洛靖眼睛里有了一丝暗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