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与钟浪商量完近期的安排,就被管家告知,冷竹被皇后传召。他心中的不安以及那被压抑多年的血腥记忆让他立即赶至皇后的寝宫——福寿宫。
那个单纯的孩子,又怎么是皇后的对手!
不顾一路阻拦,也未经通传,果然被他撞见了怒意勃发的皇后和杀气腾腾的冷竹。
傻丫头!皇后的生死他才不管,但是光天化日之下,后宫之中,无凭无据无罪无证,以下犯上,伤及皇亲,她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
除掉皇后,有很多方法,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在,她的钢扇还未取出。好在她只是弄碎了茶壶,而不是捏碎了皇后的颈子。
尽管,他早就想这么做。
金亚天跟着皇后快步走到了偏殿,表情恭顺,波澜不惊。
确定已经到了说话冷竹听不见的地方,皇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皇儿,我要你立嫣然为妃!”
盛怒之下的她没有注意到,眼前的这个徵王不再像幼时那样收敛锋芒,也不再像众人面前那样谨言慎行,更没有了半年间的意志消沉。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落单之后,那双琥珀色眸子里慑人的光。
“现在的王妃很好,况且我不久前才娶的她,现在又立新妃,不太合适吧?况且……”他话锋一转,“当日让我娶冷竹的,不正是母后么?”
“你不傻,你知道我想让你娶的是谁!”建安帝不在,屏退众人,皇后也不再卖关子,“要不是你父皇坚持,现在的徵王妃应该是叶嫣然!”
她冷笑一声,加了一句:“对你来说,不是兰月,娶谁不都一样么?”
金亚天没有说话,虽然当年事情的经过他已知晓八(这个……)九分,但究竟是什么事撕下了这个后宫之主温婉和善的面具。
“她若只是冷炎的女儿也就罢了,你们男人的天下我不想管,但是,她一跳那支舞,我就立刻知道,她是个留不得的祸害!”
“何出此言?即使她跳的是与当年行刺的关小荷相似的舞,那又何罪之有?”金亚天继续试探着。
“何罪?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皇后几乎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了。
“单凭一支舞,就这么肯定有些武断吧?”
“她承认了!哼,姓关的妖妇还真有本事,嫁了岚世子不算,把皇上也迷得神魂颠倒,没想到她妹妹的男人也勾搭,连冷大将军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金亚天看着面容扭曲的皇后,有些惊异,看戏似地惊异。一个如此美丽的妇人,为何能把端庄和恶毒同时演绎。
当年在一片素白和哀痛哭声之中,她红着眼睛,向他伸出手,说:“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我来做你的娘亲。”
她哭得那样真诚,好像死去的那人,真的与她情同姐妹。
她说得也那样真诚,好像她对眼前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是多么的悲悯。
若当年年幼的他,不是目睹了一切丑恶,也许,他也会相信吧。但是,既然连他也会相信,这宫里的人,这天下的人必定也会相信这位出身高贵,举止端庄的美丽皇后。
他只有低头,叫了一声母后。年仅三岁的孩子,一夜之间埋藏着无数的秘密,成长。
然而已经二十三年了,没有兜圈子的必要了。
“你那么恨关小荷,到底是因为父皇喜欢她,还是因为她嫁给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嫁的岚世子?”
皇后一怔,从满腹怨恨的回忆中警醒过来,面前这个聪明而本分的皇子,这个三岁开始由她养育的皇子,这个最听话的皇子,此刻,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着她,冷得像冰,利得像剑。
二十三年前,她曾这样冷冷地看着一个有着同样颜色眼睛的女人,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而现在那个人的儿子,立在她面前。
不对,她做得那么天衣无缝,那个只有三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知道,何况这二十三年一直是她抚养和教育他,不假外人,他又怎会晓得?
皇后强作镇定:“她是刺客,自是宽恕不得。冷竹出身不纯,怎能做你正妃。”
金亚天笑了,笑里傲视一切:“本王的王妃,不劳母后操心。”
皇后见他不从,怒从中来,忍不住撂下一句威胁:“你别忘了,虽然兰月嫁的不是你,但太子妃依旧住在皇宫里,即使是皇后,也要跟太后问安,南晋的律法,王儿想要违抗?”
金亚天的拳头猛然抓紧,一阵,而又松开。收敛了慑人的眸光,他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凑近皇后,用他好听的声音轻轻地说道:“若是你敢动兰月一根头发,我会让你体验一下,比母妃当年惨一万倍的死法!”
说完,转身离开,靛色的衣袂拂过,带着血腥的味道。
他知道了!
皇后腿一软,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那个已经破茧而出,坚不可摧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来人!”皇后大喊着,心腹的太监立即赶至,将她扶起,也不言语。
“给我送信,给叶丞相。”她的声音里已经是压抑不住的战抖。
兰月公主,确实是他心中放不下的惦记,但是,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他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的。
金亚天快步走着,想让迎面的风使他平静一些。终于爆发,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隐忍了多年,终于下了决心,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那个小小肩膀上担负的勇气与坚强。
正想着,福寿宫花园里的腊梅飘香,花海之中,一个人正在等着他。素色的衣裙飞扬,垂首而立。
之前的激动和怒气已经散去,回复如常的面容未免有些呆板。她挺直脊梁,但却不似那些傲气的千金扬着下巴,微低首,中规中矩地站着。
这里不是她来惯的地方,尔虞我诈的肮脏的皇宫里,即使是种满腊梅,也不过是伪装成圣洁的表象,怎衬得上她的清雅。
金亚天就迫不及待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