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队长刚刚消停一会,听他这么一说,想起自己为何而来,怒从心起,一张向田大个的肩膀拍去,没料那田大个又是一闪,他掌力落空,整个人就往地上摔去,跌了个狗吃屎。
“七队长,您没事吧?”田大个赶紧上前表示了他的关切,扶起七小队长,并谄媚地给他捏胳膊捶腿。
“罢了罢了!”七小队长苦不堪言,决定下次再也不打他了。“日上三竿了,你还在呼呼大睡,你以为拭剑阁养你就是让你躺着试验我们七小队的通铺硬不硬啊?我问你,你昨天怎么劈的柴,大到连灶口都塞不下也就罢了,我可以让人多劈两下,可偏偏又全部弄湿了,你叫我怎么烧?”
“报告七队长,小的不会劈柴。”田大个回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那你洗的碗呢?两百六十四个碗怎么一个都没见了?”
“报告七队长!小的不会洗碗,全摔破了,怕您看了生气,便收拾收拾好扔到沟里面去了。”说毕,还一脸“看我很聪明吧”的样子。
那就不用问他为什么厨房后面的水沟堵上了,七小队长翻了个白眼,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你什么都不会,怎么长这么大的?”
“输光之前,吃家里的老本,输光之后,就讨饭。”
七小队长捂着自己的心口,处在崩溃的边缘,这还真是……毫不脸红的——直爽啊!他弱弱地再问一句:“那你究竟会什么?”
“我会赌!”田大个目露精光,“色子,牌九,麻将,样样精通,无不在行!”
七小队长一听,便有主意了。他收进来的人,由他踢出去,若那理由是这个人什么都不会做,只能证明自己眼光不好,空落下笑柄。但是,如果他犯下大错,被其他人扫地出门,那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他故意试探道:“那让你去跟一个人赌,有没有把握赢他?”
田大个一拍胸口,自信满满:“只要不是淘金赌坊的大庄亲自出马,南晋还找不到第二个能赢我的。”
“好!”七小队长一笑,便带他来到一间人声鼎沸的屋子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吧?”
“知道知道!”田大个连连点头,他岂有不知道之理?里面叫吃,压大小,摇色子的声音,听得他手中发痒,两眼放光,口水几乎都要落下来,恨不得马上进去痛痛快快地赌上一场。
“呐,这吊钱是你这个月的银钱,先垫付给你,接下来,便要看你的表现了。”七小队长说道:“里面摇色子的庄家,只要你赢他,便算你本事,以后杂活也不要你做了。”
说毕,推开门,里面的场景,不亚于一个正规的赌坊。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而恰恰拭剑阁,所有的好赌分子,似乎因为臭味相投这个千年不变的真理,全都聚集到海纳院里来了。从院主到打杂扫地的,都爱玩上两把,这带领单号队的雷队长,也不例外。
只要一有空闲,便迫不及待地呼朋引伴,开庄。如今,抱着色盅上下摇晃,大喊“买定离手”的,不是他是谁?
“您是要我赢雷队长吗?”田大个咽了咽口水,有些犹豫,“万一得罪了他,我岂不是小命不保?”
“放心,雷队长赌品极好。”只在赢的时候赌品好,输的时候可就恐怖了。他隐去了后面半句,将田大个往那群人中一推:“你先赢了再说吧!”
田大个便在那写着“大小”的格子前站定,在雷队长大喊一声“买定离手”之后,犹豫着将一小枚铜板放在了“大”上。
“你,叫花子么?”雷队长吼道,那小小的铜板简直将他们神圣的赌局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队长料事如神,我真是叫花子,前几日才入的阁。”他讷讷地笑道,迎接各式打量的目光。
雷队长连赢了几把,心情还不错,于是跟他解释道:“在我的地盘,每注至少一吊,上不封顶。”
“可是,我通共就只有一吊……”他握着手中少得可怜的银钱,几乎要捏出水来。雷队长一把将他手中银子全都抢过来,压在了那个“大”上。
“那便下注。”雷队长的大嗓门继续吼着,“来来来,还有谁要下注的?买定离手,开啦!一二四小!”
田大个一脸愁苦,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吊钱被收走,只得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新来的,等等!”雷队长唤住他,“我借钱给你,赌不赌?”
赌徒都是这样越陷越深,但是这正的赌徒都无法抵抗下面这句话的you惑:“或许,能翻本呢?”
“好!我赌!”田大个迈着大步回到赌桌前,五两,十两,二十两,四十两……赌注越下越大,却把把皆输。
当他喊到一千两的时候,雷队长眯眼看他,似笑非笑:“兄弟,已经签下两千两的赌债了,你就打算在拭剑阁干上一辈子,怕也是还不上这债!”
“我……我……”田大个赌红了眼,已经不顾一切:“我押我这条命,两千两!”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没了声音。雷队长却大笑起来:“好!爽快!”他将腰间佩刀一把拍在赌桌之上,“我就让你赌,要是这把也输了,我立马将你的脑袋砍下了当座椅。”
这是将阁楼里,官府都管不到,死了一个人,谁会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他们这夺命赌局。
田大个低头,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他猛然抬头,说道:“既然是赌命,队长能否让我最后当一把庄?自己的命,我还想自己掌着。就算是丢了,也是丢在自己手里。”
让你把自己的小命摇掉,你才心服口服。雷队长心中想着,冷笑,却大大方方地将色盅送到他手里:“好,便让你当庄。”
出乎众人预料的情景出现了,那田大个手指碰到色盅的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就像重握宝剑的英雄,一种压迫感在无形之中蔓延。
“七队长,请替我拿张椅子。”低沉的嗓音中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和霸气,让刚才一直冷笑着看戏的七小队长乖乖地拿了椅子放在他身后。
衣袖一甩,落座,扬起一丝笑,让拿张平凡的脸撒发出一种霸主的气息,溶于血液,与生俱来,无法藏匿。
雷队长和其他人一愣神之间,田大个手腕一抖,肩膀纹丝不动,三颗色子便被铲入盅内,在他掌控之下,排列成队似的,依次撞击盅壁,清脆的声音像是一曲乐,打在每个人的鼓膜之上,和着他脸上有些诡异的笑容,成为一种难解的魔障。、
那色盅在这魔障之中无疑是亮眼的星辰,便像是生出翅膀的蝴蝶,随着他手腕的动作上下飞扬,又像是猛鹰逐兔一样瞬时冲落,叩于桌上,一声,定音,再无杂响。
“买定,离手。”田大个的声音响起,雷队长这才回过神来,说:“我押大!”
就在他话音落的同时,那盅便被揭开,密密麻麻的,好多点!
雷队长大叫:“你输了!”
“队长,劳驾看仔细点!”田大个轻轻的说,“这是豹子,庄家通吃。”
所有人定睛一看,果然,三个六点赫然躺在桌上。在众人惊讶之时,之间田大个抱着那色盅,肉麻地贴上脸,不时亲一亲:“赌神大仙,您终于肯显灵了!我的小命终于保住了!回去给您烧高香!”
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沉稳和霸气。莫非,真是凑巧?雷队长心中寻思,便说道:“再来一局如何?”
田大个连连摇头:“不来了不来了,刚才把运气全用光了,况且我只是把命赌回来了,现在可是半个铜板都没有。”
“赢了就想跑,没门!”雷队长输时不肯放手的坏毛病上来了,有谁拦得住?“你给我继续当庄,我借你两千两作本。”
看他狰狞的狠样,田大个只好点点头,委屈地摇着色盅,此番,雷队长的五百两银票压中,一下子把借给田大个的两千两赢了一半回来。
看来,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雷队长大笑:“继续,不准停!”心中想着,今天非把这小子的脑袋砍下来不可,否则怎么镇得住手下的弟兄。
接下来……
豹子!豹子!又是豹子……已经连摇出十三把豹子的田大个,已经赢了桌面上所有银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而他正端着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仿佛赌神附身。
“诸位,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收摊吧!”田大个收拾着桌上的碎银,银票,准备收工。
“慢!”一只大手压住了银票,雷队长瞪着布满血丝的铜铃大眼,“最后一把,赌桌上的所有银钱!”
“可是,这大概有一万两呢!”田大个小心地说,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就是雷队长的口袋早被掏空,中途还让手下到他屋里取了银票,现在,怕是已经不名一钱了。
“一万两便一万两!”输了便不能放手,这时赌徒的铁则。他吼道:“我还押大!老子就不信你这把还开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