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也不必打起来。你毕竟是正室,方法,多的是。”
太后点到即止,起身离去。林雨萱依旧坐在原处,怅然若失。
还道真是有什么大智慧,盛名之下,不过是鼠目寸光的小女子罢了。太后在心里想着。全公公已经迎了上来,“殿下,那个小丫鬟在暖阁里候着了。”
太后顺着全公公的指引,她歇息惯的暖阁门口附近,一身白衣的凤儿垂首而立,柔若无骨的身子在风中摇曳,如百合般令人迷醉。
“抬起头来。”
凤儿依言做了,只是不敢直视,面容虽不如林雨萱般美若天仙,却也别有一番风致,尤其肤白纯净,无言之中已透出一种引人怜惜的美感。
“让哀家看看你的牌子。”
皇宫大内,并非想进就进的。位高如林雨萱和上官武,若要用自己的仆役而非宫女,必须给他们准备通行的令牌,而这令牌的等级,代表了她在这里的自由程度,也代表了她在上官府中的地位。
见她如葱纤指递上来的牌子,秀美的眉忍不住一挑。
好个上官武,拿到了新的牌子,就把自己的牌子给了这丫头。看来,上官对她还真是非同一般。太后多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也太张扬了。林司仪长是什么人物?女官之首,天下第一才女。垫垫你自己的斤两,或才或貌,哪点能出其右?即使现在你得上官垂青,他有厌烦林雨萱的一天,就有厌烦你的一天,届时名不正言不顺,人老珠黄,韶华不再,你将如何自处?”
这话说到了心坎子上,凤儿的眼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滚落,“奴婢求太后开恩!奴婢并非贪图荣华富贵,而是与老爷真心相恋,还请太后恩典,成全我们二人。”
“成全?哀家为何要成全你?”
“殿下,奴婢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只要能够……”凤儿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下子跪倒在太后身前,抱住她的腿哭喊着,
“滚!”太后无情地将她踢开,身边的侍卫也上前来将她扯开。“你也配来碰我!”
她精致的眉眼在盛怒之时依旧美丽,只不过无人愿意欣赏。下一刻,云消雨霁,微笑再度挂上她的脸:“好好一个美人坯子,这般实在太可惜了,回去收拾一下吧。明天午后到哀家这来,哀家有话要问你。”
“谢太后!”侍卫不再拉她,凤儿磕头之后便离开,原本刚想松一口气,却不料就在出口之处,遇上一人,春风满面,踌躇满志。
钟彦!
凤眼圆睁,再盯了那人片刻之后,终于低下头,然而对方已经发现了她的失礼。
“你是哪的?”钟彦皱着眉头,碍着太后就在附近,也没敢太嚣张,只当是这个头发散乱,脸上有伤的女人不过是贪看他俊逸的外表。
没等到回答,全公公已经上前来了:“钟大人,太后已经等着了。”
钟彦扫了凤儿一眼,不再理会。而待喧哗散去,那抹白色身影旋即离去。
“主子,认得出我么?”
混沌之中,亦雄亦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金亚天立即晓得了是自己的哪一个属下。
“魂……”不是冷竹,金亚天难免有些失落,觉察到进入嘴中的味道是超凡的苦,而不是那令人揪心的腥咸,他又觉得好受了一些。
“您想见着的那人这阵子都不会过来了。亏得一个很讨厌的人的灵丹妙药,她不用浪费血。唉,那日属下不过随口说说而已,她竟然就信了,居然误打误撞地派上了用场。”
“你……”从魂影卫极快的语速中得到的消息,让金亚天几乎想杀死这个天资非凡的手下,然而他怎么努力,只是揪住了魂影卫的衣裳。
“省省力气吧。看来那个讨厌家伙的医术还不错。主子,您恢复的事情藏牢一点,苏浊盯属下盯得紧,我们的韦振侍卫不小心也会被盘查。属下这段时间会来照顾您,有什么吩咐就说或者暗示西门吧。”
极快地说完上述的话,耳力超凡的魂影卫已经听到了刻意压低的,上塔的脚步声。虽然他是贴在金亚天耳边说的,但还是住了嘴,蒙上眼睛,摸索着为金亚天整理须发。
魂影卫的身子被一道力量一卷,整个人被甩到了墙边。他没有稳住身子,脚下一软,摔得极重,嘴角留下一道血痕,蒙眼的布也掉了下来,
白板遏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扶起他的冲动,只见苏浊手中的九节鞭已经将魂影用于为金亚天修面的匕首打了下来,盯着白板,目光生寒。
“谁让你给他武器的?”
“大人,他只是个太监,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板想辩解,身上就重重地挨了一鞭。
“手无缚鸡之力?白养你这么久,就这点出息!”苏浊毫不留情,又是一鞭。
另一人缓步上了顶层,扫了全场一眼,出言:“好了,他不过是太过自负,以为只要他掌控着,就算有个太监拿把匕首也没问题。”
“太后殿下!太后请为奴才做主啊!”魂影卫跪着爬了过来,“奴才不过是按您的吩咐,照顾那人,摸见那人的须发纵横,若是久了不清理,憋在面具之中,是要死人的啊!”
“所以你就拿了匕首?”苏浊嘶哑的声音刺着魂影的耳朵,像是要穿透他的内心。突然揪他过来,仔细研究了魂影的脸面,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他并不知道,虽然魂影是影卫,却在十岁那年净身入宫,是货真价实的太监。这一点,选人上塔的太后最清楚不过,只不过她也不晓得魂影和金亚天的关系罢了。
“小树子在哀家小的时候就已经入宫了,这么多年伺候的也不错,不会谋反的。”太后一句话,让魂影燃起了希望。
“太后明鉴。”魂影作出一副额可怜的样子,重重磕头。
苏浊眼中的冷意依旧没有散去:“他之前只是一个太监,但是现在,他知道的太多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小树子,只怪你生不逢时。”
是的,和她的大业比起来,一个太监的生命,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苏浊将缴下来的匕首扔给了白板:“韦振,动手!”
白板麻木地上前,内心却是无比地纠结,虽然不熟悉,但毕竟是他的伙伴啊!
此刻,躺在床上的金亚天放在被子里的拳头紧握,刺痛的感觉也无法分散他心中的激动。影卫,每一个都是他亲手挑出来的,是他最可靠的伙伴,朋友和兄弟。
加入影卫,他为他们提供一生的庇护,施展才华的舞台,而他们,则献上至死不渝的忠诚,必要的时候,即是牺牲。
他无法阻止这一切。
白烈靠近,手起,刀落,虽然执行任务的次数不多,但也明白,在这险境之下,只要有一点迟疑,结局就是毁灭,牵连也会重大。
就在刀锋就要接触到魂影胸口的时候,白烈心中的悲悯和人性让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猝不及防地,魂影大叫一声,挡住了他的手腕,抓握着往外推,像是垂死挣扎。
“救命啊!”他尖叫着,白烈没有防备,被推后了几步,魂影像是手足无措又无力抵抗的动物,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只想求生,匕首的尖端在转了数回之后,终究还是刺入了魂影的胸膛。
白烈惊惧地看着魂影胸口上,匕首已经直没刀柄,魂影就靠在刀柄之上,眼睛黑洞洞地,死死地盯住他,似是惨叫的声音,却一个一个字地传入了白烈的耳朵。
“我数三声之后,你将只记得你是韦振,你做韦振应该做的事。三……二……一”
魂影的生命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流逝殆尽,白烈此刻,已进入了“控魂”状态。他面无表情,将匕首拔出,魂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属下擅自给了贼人凶器,请统领和太后责罚。”白烈单膝跪下,完全看不出刚刚杀掉一个人给他的震撼。
“刚刚的事,办得不错,就是一开始有些手软了。”苏浊见他后来出手还算利落,就不打算追究,感到之前的语气似乎太重,于是缓和了一点,“振儿,你是我带大的,还记得我承诺过你什么?”
“统领……义父曾经说过,找到凝儿,就……让我们成亲……”“韦振”在男女之事上早非生手,此刻却不知为何脸红起来。
“唉……我原是打算着让你做我的女婿,如今,听太后说,凝儿早被奸人所害。这个奸人,此刻就在床榻之上!”苏浊朝床榻上一指,“韦振”提了匕首上前。
“义父,让我为凝儿报仇!”
苏浊制止了他:“不能让他这么痛快。现在,我们有了同仇敌忾的人。太后已认我作义父,就是你的义妹,你要听她指令,对床榻上那人,不能有太多慈悲。”
他花白须发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剧烈颤抖着,“振儿,我把你当儿子看待,教你武功,却没教你太多道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有足够狠毒的心肠,去对付自己的敌人。能做到吗?”
“能!”此刻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真实身份的韦振应道,见太后脸上也是赞赏之色,心中得意:太后也成了他义妹,今后飞黄腾达,定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