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客现在想的是他自己去做驿丞的事情,压根没去想张家兄弟的事情。再过些天,他就要离开长安去外地做驿丞了,这一离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所以,这些天如果你在长安城的大街上,总是可以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身后带着四位国色天香的美女在街上招摇。
这期间,有一些王仙客从前的朋友来探望,但还是被刘震挡在了门外。在他眼里,王仙客那些朋友都是不配和自己侄儿走在一起的浪荡公子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自己侄儿变得现在这样,还和他们有一定的关系,从小放荡不羁的王仙客,整天在长安街的街面上混,在长安街混得没口味了,才突发奇想要去投军,搞得在边境九死一生,最后落得个失忆的下场。但他忘了即使是红花,也需要一些绿叶陪衬了。如果王仙客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也根本没法突出他的性格。但刘震不需要这些,他只是需要王仙客能够走自己的路,接自己的班,从今以后按自己给他铺的路走下去。
这天晚上,大家用过晚膳,刘震把王仙客和王仙客母亲一起叫到前厅,破例也让无双坐了下来。
“仙儿,你应该遵守你的诺言,我已经把这一切安排好了,你就到长乐驿去做驿丞,为期三年。你现在才刚过二十一岁,三年时间不算长,希望你考虑好,我明天就会把委任书拿回来,后天,你就可以走马上任。长乐驿是成都府通往京城的大道上最重要的一个驿站,它起着连接成都府和京城命脉的关键。你知道蜀中,剑南道对我们大唐的重要性。”刘震语气凝重而庄严,但不失和蔼地对王仙客说。
怎么不知道,他当然知道四川对于唐朝的重要性了。唐朝好几个皇帝被叛军和藩镇撵得无处可去,都往四川逃。那里可是唐朝的大后方,命运保障地。就像一千年后的蒋家王朝一样,最开始不抵抗,到最后靠着四川的支持才撑过了八年抗战,要是没有四川,中国人早就成了亡国奴,还会不会有他王仙客都还是个问题。而且要是没有四川,大唐王朝还会不会存在也都是一个问题。
“舅舅,我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后天出发就好。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我一定会干出点成绩来给你汇报的。”王仙客已经把印书坊的掌柜交还了蜀王,自己名下的股份当然是保留了下来,杂志社的工作也由红线一并负责,自己现在完全可以做一个甩手掌柜了。对于王仙客的决定,李遂当然表示支持,自从他知道王仙客的真实身份以后,也就不再把王仙客当一个可以培养培养的掌柜看待了。对于刘震在朝中的地位,李遂还是有所耳闻的,对于这些无实权的皇族而言,每一个在朝中有实权的官员都是他们友好结交的对象。
“那就好,我在等着你的汇报,长乐驿属于京畿道下,那里离长安一日路程,八百里加急也就走半天,虽然只是一个驿站,但多条官道在那里交汇,可以说扼守了西南进出京城的咽喉,所以,那里的驿丞工作担子比别的驿丞更重,照理说必须干满三年,视表现而定以后的仕途,但你要是不愿干三年,如果一年之内,你做出的成绩能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提前让你回长安或者做你的正职,县丞,你别看小小的县丞,许多官员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那些三甲以下的进士,最初授予的官职就多是县丞,这是为了积累更多的地方经验,为以后进入朝廷做好准备。”
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意思就是说,去长乐驿只是让他去镀镀金,堵堵别人的嘴,他刘震并没有徇私情。
王仙客当然明白这里面的权术问题。这就像他们那个时代,干部下基层锻炼,镀一层金,特别是官二代,组织上不好直接任命他们有实权的部门,就让他们在这个部门的下属某个部门干上三五个月,有时候甚至用不了三五个月,在基层上凳子还没坐热,就堂而皇之地调到厉害部门。为的就是让别人无话可说,至于在基层有什么样的成绩,那只是纸上的东西,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这一边有惟命是从的宣传机器。
“不,舅舅,我会干满三年的。我不但要干满三年,而且要干出成绩。我不会做舒舒服服享受的官二代的!”
“官二代!”对于在座的其他人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词,除了无双。
王仙客尴尬地一笑,“我是说,我会以实际行动证明,我不是在舅舅的荫庇下,而是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做出的一切。”
“那就好,如果真能这样,也算我没有看错你,要是你能干出成绩,我保证,会在你的仕途上提供助力的。”未来宰相刘震这个时候才算觉得自己这个侄儿不是一无是处,如果他真能言行一致,那么,他也就真的能放心了,也算对得起自己死去的结拜兄弟和他的嘱托。
“舅舅,我还有一点小小的要求!”王仙客知道舅舅一定会答应自己的,于是就不等刘震开口,就继续说到,“在这三年里,我不但要把驿丞的工作做好,我还要寻找机会在金钱方面有所收获,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一条腿走路,做官和经商要一起发展,我的那个生意会越做越大的,而且,我已经想好了别的生意。”
“你的意思是?”刘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在这段时间有人参奏我以权谋私,或者渎职什么的罪名的话,你一定要相信我做的是对的,是没有什么好指责的。我一定会在律法允许的范围之内做事。而且,如果我有了一个值得一试的计划之后,我希望舅舅不要阻拦我。”
要是真有人参奏他侄儿,他当然愿意选择相信侄儿,但身为宰相的热门人选当然不能偏听偏信,更不能护短。所以,他在沉吟,过了一会儿,他回答他,“好吧,如果你坚持要这样的话,我不会阻拦你,只是,你知道的,大唐律法规定做官不能经商,经商就不能做官。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这样的方便。我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但我保留暗地或者公开调查的权力,也就是说,除非你犯了特别大的罪,在这三年里,我不会主动撤你职,也不会追究你究竟做过些什么。”
“谢谢舅舅!”他知道要做一些事情就不能被当成提线木偶,而且,遇到三天两头的一些事情纠缠,他想做点什么都会被弄得筋疲力尽。要做点事情就必须得无拘无束,放开手脚。如果头上始终有个紧箍咒,他宁肯什么都不干。
整天游手好闲可是他期盼了一辈子的事情,读书的时候为学业的事情,为了就业的事情,工作了为了老板的事情,结婚了为了老婆的事情,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往往在这样的时候,他就特别羡慕那些大小姐,大少爷,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一辈子只需要学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花钱,花的越多,证明他的本领越大。而王仙客他自己呢,辛辛苦苦工作一个月,除了生活费和一些其它的花销外,所剩无几。他想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是挣钱不敢花的命,没想到一下穿越到了唐朝也是辛苦的命,后来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公子哥,本来有机会学学那些花天酒地的生活。等他能这样去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想那样去做,他还是那个只想挣钱,不想花钱的命。命嘛,什么时候都一样,这样才能被叫做命嘛。
他现在想的就是要挣钱,要出人头地,不能寄人篱下,更不能活在他舅舅的阴影里。他要证明,没有他舅舅他照样顶天立地。要是换了从前的王仙客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凭他比别人多了一千年的知识,要在那个时代挣够安身立命的本钱,出人头地,相信不是难事,而且,以王仙客现在的人脉和人气,这些都不再只是镜花水月的幻想了。
自己在自己那个社会无法完成或者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是否有自己发挥的地方呢。每个时代都有束缚,每个时代都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所不同的是,那是一个需要英雄,但却还没创造出英雄的时代。
他读唐人传奇的《无双传》,知道王仙客所处的时代的独特社会背景。那是一个藩镇割据的时代,是一个中央政府根本不能上行下达的时代。他认为,那是唐朝皇权渐渐薄弱的时代。总之,这是一个动乱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就需要一个能力挽狂澜的英雄。他不知道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是否负有神圣的历史使命,还是只不过偶然路过看一看就走。
但他相信一点,这个世界没有必然的事情。除了人必然要死之外,其它的都是没有根据的高谈阔论,捕风捉影。
他的使命难道只是看看当时所谓最繁华的长安城,还是只是感受一下那些已经遗留到当代的文化传承。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何必要穿越。尽可能在浩如烟海的史卷中寻找到最有力的证据。但他知道,在那个皇命如天的时代,史实不等于事实,那是一个不存在高风亮节的时代,他要做的是什么,他怎么又能知道。因为根本没有人要求他穿越到唐朝去,他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当然睁开眼,便看到那久违的在心里期盼已久的大唐盛世。
中国人有一种唐情节。甚至比给我们民族命名的汉王朝有更久远的影响力。因为流传到现在关于唐朝的故事最多,关于那个神秘得令人无限向往的国家,我们又何尝了解多少呢。
王仙客不是要去做一个见证者,也不是要去做一个参与者。他拥有的多一千年的知识,又会给他带去什么悲喜。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穿越到了《无双传》的唐朝世界,那么这个无双表妹就应该是自己的未婚妻啊,但刘震和自己相认了这么久,还只字未提这个对王仙客特别重要的信息。
“仙儿,经过上次的历险,我希望你这次能够好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我们刘家和你们王家就你一个男孩子,你可是你母亲和我们整个家的希望所在,我也知道,从前,舅舅在某些地方对你要求可能是太过苛刻了一些,那是因为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浪费着大好光阴。这次你能平安回来,我发现你的性子变了,变得更加稳重了起来。对于你和无双的婚事,舅舅也不会再横加阻拦,只要你在驿丞位置上好好干,你和双儿的婚事,等你干出点成绩以后,舅舅自会给你们操办。”
终于说道这个问题上了,王仙客看着无双,无双也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发生着激情的碰撞。不管怎样,在这个世界,他是非无双不娶的。
“舅舅,你放心吧,孩儿一定会干出一番成绩出来的。”
“那就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