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欲统貔貅 第五回 邂逅闵玉珠

第五回邂逅闵玉珠

第二日清早起,忱儿轻敲妩儿的房门,叫她来用早饭。妩儿素日有个失眠的毛病,既便是日间再疲倦,躺下来定是不能马上入睡。每天夜间里总要把有的没有的事情想上几个来回方能睡去。听着忱儿在外叫她,只含含糊糊回了声,“你自去吧,我晚些”。忱儿也就独自下得楼来,本是要和店伙计聊聊再去街上转转的,只因没有看到昨日那个任革赐,便径自信步出店,来至大街面上,这街上虽不似下午间热闹,做买做卖的也不老少呢。因门前只这一条笔直的大街,不由得忱儿不又来到这松月楼前。见门里门外依旧是客满盈门,便也要进去瞧瞧这里的早点如何。有了昨儿个一番细细的打问,忱儿再进这楼厅,倒似个老主顾了。见这早上的伙计个个脸儿生,知是换班的。待他看时,已有伙计将他引至一个空位坐下。“客官,您早饭用点什么呢?我们这儿有咱山西太原府的头脑稍梅,拌汤葱花烙饼。有冀州北平府的豆汁油条,煎饼果子。有河北河涧府的驴肉头烧。有长安府的羊肉泡馍。有天津卫的各式儿小吃\\\\\\\",说这话时他竟是用各地的方言讲各地的食物,听得忱儿不禁开心,不想话还没完呢,伙计接着说道\\\\\\\"还有福建的馄饨,广东的虾饺,无锡的小笼,南京的汤包,武汉的拌面和咱松月楼特制的耢糟。我说不到的,您老看着这单子点”,说着把手巾板儿往肩头一搭,双手奉上早间的食谱。忱儿却不接,道:“不必看了,给我上一份头脑,不要稍梅,帽壳儿可有?”,“有呀爷,您就是要来一套对吧,马上上咯”,他声调转高拉着长音,“头脑一份儿”。忱儿与父亲本是外乡人,只因在太原府住了多载,也就习惯和喜欢了当地的风俗和食物。他吃着头脑,津津有味,不时就点碟子里的小菜,再来一口烫过的代州黄酒。正吃得起劲,听见有人说道:“小姐来了,小姐往里边请”。忱儿抬头看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被一帮丫环婆子围着一起走进来。这女孩儿边走边对伙计说:“可别把我再关进包间里了,今儿是我爹许了的,才让她们跟着一道来。我要在热闹的地方坐坐”。说话间女孩已随着围笼她的那群人找了个二楼靠栏杆的位置坐下。因为是从忱儿身边经过,所以他碰巧听到了一些,之后的便不知了。忱儿见女孩儿与小二们甚是熟惯,又兼她是个不谙世道的年龄,不禁要把她与那闵老爷联系起来。他叫个小二过来问道:“小哥,跟你打听个事,刚才那位小姐是什么人呀?”。“哎呀,客官,那位小姐就是我们老东家的千金。年龄还小,顽皮的不得了”。“哦”,忱儿还欲再问话时,可似乎觉得有目光望向他这边,循目光而去,却原来正是那位闵大小姐,坐在忱儿不远处。她果是个孩子的样儿。满脸的稚气伴着笑颜十分地可人。忱儿晗首,并没有言语,遂起座立身,惠了饭钱,径自离了松月楼。

回到新龙老栈时,见妩儿仍就闭门大睡,便不去扰她。忱儿独自回自己房中,合衣侧卧。不禁把如何与这闵老爷打交道的事在脑海中预习一遍。他预感这位员外爷决非是普普通通的买卖人。如不然,他怎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地方不慌不忙,悠哉游哉地作着太平生意?即便是在汉军征伐之前,身居这险关要隘也不是那么方便念生意经的。再者一说,这位闵老爷做生意便做生意,本应求财的。可他偏偏又是个不怎么敛财的。一路上颇听闻些闵员外如何仗义疏财的事。修桥补路,扶困济贫,冬舍棉,夏舍单,二八月,开粥场,十里八乡谁不念这个善人的好处。这便怪了,也不曾听说闵老爷的家财还有其他个来项。又加之他是数年前从长安举家搬来此地的,这又为着何来呢?越想越觉得蹊跷,倒想着一定要和妩儿去探个究竟,不知不觉得忱儿又昏昏入睡了。早起吃的食儿在腹内暖暖地,此时又有太阳照入窗内,舒服得不睡不足以尽欢。待等再一次醒来,猛得一惊,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起身下床,来到隔壁的妩儿门前,门是掩着的,可以看得出妩儿正面朝着窗外端直地坐在桌前。忱儿一看便知妩儿是在写字,难得她这许多天都不曾动过笔了,早已手痒了。忱儿轻推门,边说着:“我还等着阳婆把你烤熟了,进来吃羊羔肉呢。不想给你醒来了”,妩儿也不回头,嗤一声笑了,对曰:“原来子系中山狼啊,可不要得志便猖逛,否则我要你思前容易退后难”,说完这几个字,妩儿也把最后一笔顿上,双手轻轻放下笔,起身笑看忱儿。忱儿已上前,细细端祥文字,“江南艳阳兮,炉上云笼屉;江南温润兮,徒手抱琉璃”。这本是梅老太公游历吴地时所作,想必妩儿又是思念先人,竟把这关前秋日也权作他乡寒暑。忱儿煞有介事道:“你这个练家子竟如此通文墨,又写得双手梅花篆字,本员外甚是喜爱,意欲将老朽小女的终身托付于公子,不知意下如何?\\\\\\\",妩儿轻声道:“呀呀啐,把你个不害臊的,定是见了人家的小姐便挪不动步子了。见自己得不了这红粉佳人,倒来拿我取笑”。忱儿觉得怪道,这蒙头大睡的人儿是如何晓得闵家有小女的?自己竟没有了故事新闻说于妩儿听了,忙问道:“你怎知的?”。妩儿回:“这有什么了不得了,莫不是真要起个大早去观花吧。我则不然,闭门家中坐也自有个千里眼顺风耳跟了你去”。忱儿晓得定是店里伙计讲的,道:“妩儿,这位小姐事小,她父亲事大呀,”,妩儿打断道:“正是呢,”,说到此时,妩儿起身至房门前望望,将门带上,又有窗边探看一下,二人遂计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