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坍塌的破屋。
只有两堵塌了一半的石头墙,周边长满了不知名的大树和及膝高的野草,屋顶都没有。
郭老板的故事中,福满仓消失于民国八年,也就是1920,而这石屋破败的程度来看,倒也符合荒废近百年的模样,再加上附近有白狐出没,我和冯栏都觉得这就是福满仓生前居住过的屋子。
只是被风霜吹打颓败的石头墙,找不到半点当年那虎啸山林的猎人王气概了。
摸着破墙转了两圈,冯栏让我们离远点,他要念经超度一下。
我问,两堵破墙有什么可超度的?
冯栏说,不是超度墙,而是福满仓真的被嘣嘣炮炸死在这里,或者炸伤后死在山中,做了孤魂野鬼,他会有怨气留在屋里,在这里念经可以帮助福满仓安息。
我便拉着韩梅梅蹲在树下,冯栏自顾自超度起来。
我们找到破屋时,太阳已经落山,冯栏念一阵经,天色全黑下来,韩梅梅有些焦躁不安,因为这里是比前夜更深的老林子,我们又在附近放了肉罐头,很容易遇到闻着味来进食的大型野兽。
被她一说,我也有些担忧,侧耳听冯栏口中的字眼,准备等他念完一段就打断。
却在此时,我们身后的林中突然传来一片鸟鸣,不知是什么惊动了树梢栖息的群鸟,一时间仓皇飞散。
我赶忙对冯栏说:“别念了,咱快走吧。”
冯栏收声,看一眼树林,跟着我们小跑起来。
有惊无险的回了山腰破屋,韩梅梅用石头堵住木门,我们在屋里生火热饭。
正吃着,四条狗不知察觉了什么,集体爬起来冲着门口狂吠,我们三个都吓了一跳,韩梅梅掏出破枪,我俩则拔出山下买的猎刀,憋着劲小心戒备,破屋没有窗户,我们看不到屋外有什么,只见那四条狗疯了似的挠门想冲出去,后来又伏下身子,冲门外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如临大敌的模样。
七八分钟过去,可能是屋外的东西走了,四条狗又卧了回来。
韩梅梅要出去看看,冯栏拉住她,转头对我说:“吴鬼,你上,看看外面有啥。”
“操!你咋不去?”
“万一你死了,我能给你超度,送你投个好人家。”
“我他吗还能给你相坟地呢!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损呀,这一进山,你释放天性了?”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我们决定在屋里熬到天亮再说,冯栏扔了刀,往床上盘腿一坐,又开始念经。
等他念完,我没好气的问:“你又超度谁呢?”
“我念了几遍《灵官告》,说不定山神爷爷显灵,送只东北虎给咱作伴。”
我突然觉得冯栏在山里的作用还不如一只猎狗,帮不上忙不说,尽整这些没用的!
结果半个多小时后,一声狼嚎在我们屋外响起。
我正好在门口坐着,趴在门缝上一看,对冯栏惊为天人,我叫道:“真是你招来的?卧草,还不少呢,要不要给它们吃点罐头?”
冯栏吓得脸都白了,急忙解释:“招尼玛呀,我他吗逗你玩呢!快拿石头把门堵住!”
我和韩梅梅急忙堵门,狗听见狼嚎都不敢吠了,钻在床底瑟瑟发抖,我们三个心惊胆战,听了大半夜鬼哭狼嚎,屋外的狼群才跑去别处觅食,而照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山里住几天,看看陷阱能否逮住白狐狸或者它的孩子,可附近有野狼出没,我们哪敢停留。
天亮后,韩梅梅先放狗出去,确定狼群离去,我们赶忙收拾东西,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依然不安生。
只要停下休息,四条土猎狗就盯着我们身后的树林,呜呜低呼,好像有什么东西跟在我们后面,韩梅梅怀疑是狼群在围猎,想等我们松懈后发动攻击,这一下我们更不敢停了,扔掉负重,玩命狂奔,终于在太阳落山时,逃出摩天岭。
说好进山七八天,韩梅梅还请了个大婶照顾她爹,结果转天我们就灰头土脸的回来。
大婶笑话我们:“你们城里人就是闲的,跑这一圈图了啥?”
我们累成死狗,没劲说话。
山里没有信号,进山前,我将手机留在老韩家,此时要过来才发现没电了,而老韩家也不能充电,那大婶领我去邻居家,开了机发现有三百多个未接来电,都是小雅打的,她是硬把我手机打到自动关机,这说明什么,不言而喻。
总之不可能通知我参加她的婚礼。
摩天岭上积攒两日的恐慌与疲惫,被这三百个未接来电一扫而空,我美滋滋给小雅回电,她又关机了,可她既然主动联系我,倒也不急于一时,我给她回条短信,便放下手机充电,回老韩家吃饭。
老韩家有三间破屋,夜里我和冯栏就在他家住。
白天玩命狂奔,我们累的筋疲力竭,吃完饭就回屋睡觉,而山里阴凉,冯栏有一身肥膘罩着,我却不到十二点就被冻醒了。
主要还是心理有事,睡不踏实。
我一睁眼,先摸出手机给小雅打电话,还是关机。
我爬起来点根烟,刚吸一口,看到院里居然坐着个人,侧身对我,双手捧着苹果,耗子似的啃着。
我定睛一看,是老韩。
老韩年近四十,年轻时也是魁梧大汉,可他被车碾后左腿截肢,右腿浮肿发脓,常年卧在床上,即便韩梅梅尽心照顾,几年下来,老韩依然变的蓬头垢面,枯瘦恶臭,和六十岁的老乞丐一个模样。
我拿根烟,走到院里问他:“叔,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院里坐着干啥?不嫌凉啊?”
他没有接烟,嚼着苹果说:“习惯了,不凉。”
“那也别坐着了,你腿不好,我扶你回去吧...你咋出来的呢?”
“爬。”
我下意识往他屋里看一眼,半米高的土炕,还有不低的门槛,也不知他爬出来做什么。
我正要扶他起来,老韩将没吃完的苹果扔掉,一抹嘴,问我:“听说你是来找我的?”
“找你?没有,我俩是来找摩天岭一只没有尾巴的白狐狸。”
“你们找它,不也是为了找我么?”
这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老韩却突然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揪到面前,那满是皱纹的黝黑老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笑道:“我听说了,你就是来找我的。”
与他对视片刻。
我猛然想起前夜在木屋里,我向那姐妹俩打听老黑毛时,说过一句我这一趟进山,就是来找老黑毛的。
再看老韩一眼,他满脸诡异表情,我脑中轰然炸响,一把推开老韩,连滚带爬往屋里跑。
“冯栏快醒醒啊,老黑毛来了,老黑毛把梅梅她爸拿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