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知肚明

警方对胡老幺和林子的死讳莫如深,而镇子里,一些恐怖的传言则悄悄流传开来。有的说镇子里藏着个变态杀手:有的说镇子里闹鬼,胡老幺和林子都是被鬼杀死的……

虽然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真正相信的人并没有几个,但镇上人的生活,却在无形中被影响了。人们在相处时,仿佛多了几分莫名的戒心,原来那种很随意很闲适的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消逝。

幸好时间这剂良药,可以治愈一切伤口。胡老幺和林子出事以后,镇上便平静了下来,大半年之后,镇上的人就渐渐把他们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个乞丐。

那个乞丐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人们第一次看到他时,是在胡老幺的“呱呱”馆门口。

胡老幺死后,案子一直没破,“呱呱”馆作为凶案现场,被警方封了起来。时间一长,那屋子没有了人气儿,自然也就荒废了。

一所荒废的凶宅,总是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所以镇上的人偶尔路过“呱呱”馆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所以那个乞丐选择“呱呱”馆作为乞讨地点,从专业的角度分析,是十分失策的。

人们行色匆匆地路过“呱呱”馆,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乞丐停下脚步。整整一天,那乞丐什么也没讨到,他的姿势也由最先的蹲着变为坐着,最后大概是饿急了吧,干脆蜷起身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

第二天,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乞丐非但没有被饿死,精神头儿反而比头一天更好了。而路过乞丐身旁的人,无一例外地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肉香。

那种肉香,镇上的人都很熟悉。在胡老幺没死之前,“呱呱”馆中便常常飘出那样的香味,那是烤蛙的味道。

渐渐地,肉香越来越浓,飘散在镇上的大街小巷中,并且像一剂治疗失忆的良药,让人们脑中那些快要淡忘的记忆再次活泛起来。

那记忆并不美好,而且会让镇上的人生出一种恐慌。为了不让这种恐慌持续蔓延,人们决定,将那乞丐赶出镇子。

可是,当愤怒的人们雄赳赳地冲到“呱呱”馆门前时,却被眼前的情形唬住了。

他们看见,那乞丐躬身趴在地上,像欧阳锋练蛤蟆功一样,昂着脑袋、鼓着腮帮,直愣愣地瞪着人群。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反倒流露出一股子让人心悸的狠劲儿。

当时,没人敢带头去招惹那个怪异之极的乞丐,人们选择了退缩。

其实,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令他们害怕的,根本不是那个乞丐,而是让那个乞丐变得怪异起来的未知原因。

那原因到底是什么,没人敢去深究。大家只是不约而同地,尽量回避着一些什么。但回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三天之后,人们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那天,弥漫在空气的蛙肉香味特别的浓郁,就连路边的老黄狗,都一阵阵地抽动着鼻翕,张大了嘴,流出一摊清亮的口水。

而那个乞丐,突然之间就疯了,他赤着上身,从镇尾奔到镇口,跑得大汗淋漓。人们发现,他浑身上下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红白色,就像剥了皮的蛙肉一样。

再然后,那乞丐开始攻击路人。等到人们反应过来,合力将他制住时,已经有十来个人,被他咬伤或者抓伤了。

疯乞丐被人们赶出了镇子,但那些被疯乞丐咬伤或抓伤的人,却陆续病倒了。

他们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全都是发高烧,烧到神智不清,嘴里还吐着白沫,发出“呱呱”的怪声。

直到这时,镇上的人才明白过来,那疯乞丐虽然被赶走了,但他留下的并不仅仅只是恐慌,而是一场灾难。

没人知道,该怎样去消弭这场灾难,只能任由它慢慢地发酵。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病人们的病情一点也不见好转,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束手无策之际,有人提议,应该去把那个疯乞丐找回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怪病由他而起,大概也只能由他而终吧。

疯乞丐其实并没有走远,人们在镇子外面的一个小土坡脚下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干草堆上晒着太阳。

看见曾经赶走自己的人群涌过来围住自己,疯乞丐好象并不害怕,他慢悠悠地坐了起来,望着人群,咧嘴笑了。

疯乞丐被请回了镇子里,他和先前一样,依旧寄住在“呱呱”馆的门前。只是这一次,他的身前,多了些镇上人送来的吃穿之物。

说来也怪,疯乞丐被请回镇上之后,那些病人的病情,似乎真的有了好转。于是,大家愈发相信了,这个疯乞丐,真是治病的良药。

可是,这病该怎么治呢?几个家里有病人的家属聚在一起商量起来,可他们商量了半天,始终没有结果。最后,他们中间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咬了咬牙,恶狠狠地说道:“以毒攻毒!”

第二天傍晚,人们路过“呱呱”馆时,发现疯乞丐正捧着一个雪白的大馒头啃得不亦乐乎,馒头里还夹着黄灿灿的卤肉。

夜深人静,依旧是“呱呱”馆门前,疯乞丐睡得跟死猪一样熟,他的手上,还捏着一个啃了一大半的馒头,馒头里夹的卤肉,掉了一地,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黑暗中,几个人影蹑手蹑脚地朝“呱呱”馆掩了过来,他们走到那个躺在地上熟睡的人身旁,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蹲下身子,试探着推了推地上熟睡的疯乞丐,疯乞丐一动也不动。那人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嗖”的一声从身上拔出一把雪亮的快刀……

锋利的刀刃轻轻地在疯乞丐的手腕上划过,鲜血立刻冒了出来,一滴滴落在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盆中。

血滴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暗夜之中,听起来格外狰狞刺耳……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疯乞丐费劲地睁开双眼,他感觉头昏脑胀,浑身酸软无力。他试探着想要撑起身体,手腕处却传来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发现手腕处胡乱地扎着一块浸透鲜血的白布。

疯乞丐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无法捉摸的悲戚……

这一天,胜天镇上的那些家中有病人的人家,经历了大喜大悲。

白天,病人们服下了某种特殊的药水之后,病情奇迹般地好了起来。高烧退了,人也清醒了,走下病床之后,能吃能动,就跟从来都没有病过似的。

傍晚,病人们的病情却又再次发作,而且发作得十分凶猛,没挨多久便一命呜呼。这一来,村头村尾共有十几户人家死了人,嚎啕之声响彻全镇。

夜幕降临之后,失去亲人的人家同时也失去了理智,他们聚在一起,朝着“呱呱”馆蜂拥而去。

还没走近,他们就发现,“呱呱”馆前空无一人,早巳没有了疯乞丐的影子。而当走近之后,他们却又看见“呱呱”馆那已经关了大半年的破旧木门,竟然大大地洞开着。

门里一片漆黑,没有人能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一种莫名其妙地恐惧感在人群里蔓延开来,他们望着那扇洞开的大门,就感觉是在望着地狱的入口一般。

过了好半天,人群中有人怯怯地说道:“疯子会不会在屋里……”

这句话像导火索一样,重新点燃了他们的愤怒,在经过短短片刻的骚动之后,他们终于鼓起勇气,朝“呱呱”馆里涌了进去。

“呱呱”馆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臭味,即便是屏住呼吸,也无法阻止那种霉臭味钻入鼻孔。有人实在忍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喷嚏的气流让屋子里积淀已久的灰尘扬了起来,惹得人群又是一阵骚动。

好一会儿,人群才平复下来,有人嘟哝道:“太黑了,有人带电筒吗?”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亮起了几处亮光,那是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

幽幽的光亮虽然并不能照亮整间屋子,但起码稳住了人们的情绪。当人们回过神来之后,这才发现,屋里有扇通往后院的小门。

那扇门,突然缓缓地打开了,清冷的月光从门外洒进屋里,让人感觉格外妖异。人群木立在屋子中央,一时间,竟没人敢带头走向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

“呱”突然,后院传来一声蛙鸣。

那蛙鸣先是一声,随后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此起彼伏,异常嘈杂。

“呱、呱”

“呱、呱、呱”

“呱、呱、呱、呱——”

蛙鸣声让屋子里的人群感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有些胆子小的,已经悄悄后退,从“呱呱”馆的大门溜走了。剩下几个胆子大点的,虽然没有逃走,心里也着实有些发毛。

蛙鸣一直持续着,屋子里剩下的那些人,心里的恐惧感也愈发强烈了。又坚持了一会儿,他们终于撑不住了,准备转身逃走。

可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听使唤了,非但无法转身离开,反而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般,一步一步地,慢慢地朝着通往后院的门口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