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有好几个老人,生病了,子女们都以自己工作忙为借口,不回来看她一眼,最多回来一下,看了看还不咽气,又匆匆离开,等到死后几个子女回来哭得天地变色,我等旁人看之也悲痛不已。
她们一边哭一边念叨着父母的名字,历数着这一生对她们的恩惠,后悔自己没有及时赶到。我越听越在一旁冷笑:她们这是哭给死者听的么?分明是告诉活人:你们看,我多么孝顺!
呜呼!生不报恩,死何念悲?
更让人好笑的是有很多男人自认为是孝子,把老父亲的葬礼搞得风风光光,光是花圈、鞭炮就花了几万元,而街坊看客们也说有子如此,夫复何言?其实真正知道内情的人就明白,他在他父亲的身上一辈子也没有花那么多钱来养。
久病无孝子。这是现实的残酷。
在生厚养,身死尽孝。这才是子孙的真爱。
由于已经照管了灵堂好几天,近来有天天都有人办丧事,我基本上连轴转,已经困得不行,连观察美女的心思也没有了,坐在侧厅里打盹。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正厅里一阵嘈杂的声音,我探过头,看见大门口进来一群人。中间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扶着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进了大厅。
忽然间大厅里全安静了下来,我预感到这大概是死者的重要亲属来了,伸手把安魂曲的音量调小了一些。
老婆婆一身青衣,站在了遗像前,理了理已经很利落的满头的银发,嘴角动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突然她扬起了手中的拐杖向遗像打去,大厅里顿是一阵惊叫和劝阻的声音,旁边那个男子立即扶住了她的手臂。
站在厅侧的一个老者握住了她的拐杖,说了句什么,我立即走了过去。只听得那婆婆撕心裂肺的喊了句“你这个老鬼!你不是说等我回来过日子的。”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奶奶,奶奶。”刚才睡觉的那个女孩立即哭喊着冲过去抓住她胳膊。
我立即分开人群,叫那位男子把她放到墙边的椅子上,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向待在侧门里跟我打杂的小伙计喊“阿狗——!快叫旁边的医生来。”妈的可别让我一下子办两个人的丧事。
不一会老婆婆慢慢醒了过来,医生也赶到了,赶紧给她量了量血压,然后让她吃了点什么丸子,对那位在旁边不停地问情况的男子点了点头,说了句“没事了”,就走了出去。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那位美女不停地擦着老太太止不住的眼泪,自己也边哭边要奶奶别哭了。
我松了口气,走到了侧门里坐下。我看不得女人流泪,尤其是美女,而一个如此有孝心的美女的泪水,尤其让人心疼。还是不看吧,这世界上美女是看不完的,何况天国里有无数的美女,我都烧走几个了。
我把安魂曲的音量调大了一点。然后叫来那个男子,问他主事的人是谁。他说有什么事情找他。我把他叫到里间,仔细地问了,才知道他是死者的儿子,带着他妈妈刚从国外赶回来。
我说:其他的事情我就不问了,我只问你是按照什么风俗安葬,是从简,直接火化,还是等一晚,做个法事以后明天火化再下葬。他说多年没在国内,伯伯给他说我能安排好,就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我说,那好,你别怪我烦琐了。你伯伯和其他人都告诉我,你的父亲有叮嘱,让一切按照乡下土葬的风俗来,要回老家安葬,我就按照乡下的办了。你有什么不懂的或者中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商量。他看了看他妈,点了点头。
我让他戴上孝帽,穿上孝衣,跪到了玻璃棺材这个是临时用的的旁边,对每个来跪拜或者绕圈的人三叩首。让那位美女把老太太扶到棺材后面的厅里去,免得受了刺激无法收拾。又叫阿狗打电话,叫个有名的说书先生来,今晚唱丧鼓。
所谓丧鼓,其实就是说书,不过是为了死者安葬前一晚专门来唱一晚。开场白是一阵技巧性的击鼓,然后咿咿呀呀地哼一些引子,就如三国的开篇: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类;
接着就是正经的说一段故事,也许是通俗演义或者武侠的一部分,也许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叫劝孝。
即回顾死者一生的经历与对儿女深情的抚养,通过一个一个为人子为人父都深有感触的故事与例子,来劝慰子女要孝顺老人,如今斯人已去,当对其深切怀念。好一点的说书先生唱得悲痛不已,似乎声嘶力竭,催人泪下。
这时候无论对死者的感情如何,一般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感慨至深流泪。如果一半的人都没有感觉,那只能说明说书先生的技巧不够,连孝子孝孙都不哭,没有悲痛气氛,给他的工钱也大打折扣。
接近傍晚的时候,大概很多人都下班了,来吊丧的人都多了起来,鞭炮在燃放处不停地响。灵
堂里不时传来哭泣的声音。我过去看了看,那个男人已经跪了4个来小时了,还在不停地对来鞠躬的人扣头回礼,眼圈都红肿了。
我问他还有没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他问孙女可不可以,我说可以,他指了指那个美女。
我走过去,轻轻地对那个美女说:请你去替你的爸爸一下。她愣了愣,嘟囔了句那不是她爸爸,然后走了过去,扶起来那个男子,又跪了下去。
这个老人关系还挺复杂的,年轻的时候肯定有故事。我心里笑了笑,给她拿了一顶孝帽戴在头上。没想到这丫头戴个白帽子,衬得流泪的脸更白净,楚楚可怜,显得风华尽出。
“靠。”我低声骂了句。这世道就是不平,居然有戴孝帽都漂亮的人,那么多女人化妆搞得象吸血鬼也添不了风采。
有很多人喝水都长肉,妈的我吃个人都不长一两肉。有人出生就含金勺子,有人到死还跟我一样穷。看来真是天定的。
“老大。”阿狗在侧门里叫了我一声。我定了定神。
原来是说书先生来了,是一男一女。我赶紧给他们敬烟,又叫来死者的儿子,让他给拿一条芙蓉王来给他们。
那说书先生戴个墨镜,搞不清楚到底是真瞎了还是装酷,那女的我倒很熟,叫她小琴,其实比我还大,三十多岁了,前几年就丧夫。
皮肤很好,前凸后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意淫了。她听阿狗说我还是新千年的一号处男,上两个月来打丧鼓的时候,还调戏了我一阵。
“我总有一天奸了你!”我郁闷地骂了她一句。
她放肆地大笑了一阵:“就你个小气鬼,还不够给捞老娘水缸呢。”
我仓皇逃遁,她在背后笑叉了气。
我今天可不能丢脸了,看他带了个新伙伴来,也不知道是她什么人,对她嘿嘿的笑了笑,问到:“商量一下工钱吧?”
她把芙蓉王给那墨镜先生,说:“我就要这个价钱。”
“我操!你也太狠了吧?说书先生一般一夜就100,加个利市也就150,你要这么多?”
“切,你干吗叫我啊?我打丧鼓的身价你不是不知道。”
我心里骂了句:“那还不是看你那骚样!”不过她说书吐字清晰,记忆力又好,即兴发挥也可以,说故事间插一点黄色笑话,加上她的声音如黄鹂婉转,一副身材迷死大小男人,在方圆上百里地里,她说书的名声是出了名的。
死者生前还算一个正局级干部,找她来才算有点给孝子们撑面子,也让晚上守夜的老男人们好过一点。
她见我不说话,又加了句:“你要是陪老娘一夜可以考虑150。”
“行了,不和你说了,220吧。”我脸上有点烧,不再说了,反正钱是孝子出,我就是想和她睡觉也不用这个由头。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拉起墨镜先生进了里间喝茶。
天终于黑了。
灵前的小丫头不停地挪着膝盖,看样子已经很累了,我拉过来死者的儿子,让他把美女替了下来。又叫阿狗把灵堂里的饮水机换一桶水。
关了音响,站在厅口,对两侧坐着的人说:“凡是孝子孝孙,请把中间的椅子往两边分好,等一下先生要打书!”
不一会儿中间的椅子桌子都搬到了两边,灵堂里的气氛开始有点活跃起来。一整天的压抑,让人难受,而打丧鼓,对于不是太悲伤的人来说,是一场好的听觉享受。
在这个地区,人们一般把红、白事都称为喜事,老人只要过了70去世的,都算白喜事。就如老人们说的那样,老得好累,死了免得受苦,而对年轻的后人来说,也是一场喜事,终于不用侍侯老不死的了。
尤其是老了行动不方便的老人,自己又难动弹,生活又靠子女照顾,时间久了,没几个人有耐性照顾他们,老人们本来就比较孤独敏感,脾气一大,就容易和子孙吵架,遇到恶媳妇、不肖儿孙,那老人的日子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