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粪工在公厕掏出两具尸体的事情很快传遍整个小区。
此刻,在附近合租的小刀与小雨正坐在客厅,一言不发。
卫生间马桶里偶尔有翻泡的响声,污水管道里的暗流时不时地经过发出的水流声使人感觉更加沉闷。
一声警笛呼啸而过,渐行渐远,接着是人群发出的闹哄哄的声音,几分钟之后这种声音零散在门外的楼道上,慢慢消失。
过了许久,小雨抬起头,似乎很费力地咽了口水,问道:“你说,这事和那鬼有关系么?啊?”
小刀迟疑了下,慢吞吞地回答:“八成有关系。”
“凭什么这么说?”
“我猜?”小刀若有所思,这个学艺术的男生有时候的想法特别敏感,“我猜是这样的,首先这个小区肯定有鬼,起码有五六个。我跟你说过的,那天晚上我确实听到了一对母女鬼魂的对话,就在我们的卫生间。”说着,小刀用手指了指就在客厅右边的卫生间。
“然后呢?”
“我还听到她们说什么公共厕所里有很多小鬼之类的,所以这对母女就来咱们这卫生间上厕所。那么,鬼也是要解手的,所以,楼下公共厕所虽然很少有人去,出现那么多的恶臭便便,就很有可能是这些鬼拉的了。”
“我知道了。”小雨也开始推测,“昨晚,一对男女在研究了公厕很少有人使用的情况后,在女厕进行了约会,可是不幸的是,他们遇到了盘踞在那儿的鬼,所以,那男的内脏都被掏空了,肯定是被鬼啊、僵尸啊之类的吃了。对不对?”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我还没有想明白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那对母女鬼要选择我们这个卫生间。”
小刀话刚说完,两人都抖了个激灵,目光齐刷刷地朝向卫生间。
“咱搬走吧。”小雨的这句话,小刀等了很久。
有时候,勇气在恐惧面前只能象征性地显露一下,很快就被恐惧侵蚀。
两人搬走的第二天,发生多起命案。
这一天早上八点半,掏粪工完成了周边包干区域公厕的清理任务回到环卫所,在单位的男厕中死亡,内脏被掏空,阳具被割掉。
同日上午,刑警队长休假在家,他嚷嚷着痔疮犯了,在卫生间一蹲就是半小时。等到妻子打开卫生间门,她被吓得直接晕厥过去。
刑警队长整个人像根折断的筷子一样缩在抽水马桶里,两头朝外,屁股已经完全陷了进去,血水已经四溢,卫生间布满了红色与黄色交织的色调,让人作呕。
下午,参与公厕命案的法医收到刑警队长死亡的讯息,火速赶来增援。在增援的途中尿急,下车在路边解手,突然一个趔趄滚下山崖,数小时后,民警在山崖下的一个茅厕中翻出法医的尸体,内脏已经不见。
小刀和小雨庆幸自己提前一步搬离了租房。他们越来越坚信:这个地方有恶鬼。与此同时,他们逐渐耳闻目睹了更多的离奇事件,恐惧、好奇,或许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伴随他们左右。
母亲带着女儿路过步行街,女儿在一家甜品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快走啊。”母亲显得不耐烦。
“妈妈,我想吃这个。”女儿拉着母亲的衣角不肯放。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母亲向前迈出一步。
“我就要吃。”女儿的双脚几乎离地了,整个人吊在母亲的衣角下。
母亲转变了态度,开始蹲下身子哄女儿。
“乖,我们不吃这家。妈妈带你去吃更好吃的。”
“还有比甜品更好吃的吗?”
“当然啦。”母亲摸摸女儿的头,“明天,你舅舅一定会给你烧很多更好吃的东西,还有好多的玩具汽车和芭比娃娃。”
“太好了。”女儿开心极了。
母亲将女儿抱起,两个人渐渐远离步行街,朝郊外走去。
我有一套豪宅,独栋的,就在山上。清明那天,我的家人给我买了各种名贵的车子、烟酒、水果,还送来一沓沓的钞票。
我时常感到孤独,我一点也不快乐。这些送给我的房子和车子,经常有路过的外地人抢走,没有办法,他们通常都是结伴的,好几口人。我经常安慰自己,他们没有霸占你的房子,已经很善良了。
我曾经问过他们,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都可以在一起,有一个小孩子说:因为我们一大家子都坐在飞机上旅游啊,摔下来当然也在一起的,不像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说完,还给我扮了个鬼脸。
是啊,一个人孤零零的,再有房子和钞票又有什么用。像山下的那户人家,一家三口,虽说经济条件一般,却也过得其乐融融。尤其是他们家那个儿子,白白胖胖的,和我小的时候一样可爱。我想如果我不死,现在一定也幸福着呢。
有一次我下山去,看到那个儿子正在折小河旁的芦苇玩,我好奇地停下脚步,想问问他要做什么。“我要做一把宝剑。杀杀杀,嘿。”
这孩子把芦苇秆子折成两段,嘴里还发出宝剑的“噌噌”声。这时候他的母亲从屋子里走出来,说道:“阿木啊,进来给爸爸倒酒啦。”
这声音是如此柔软,我听后仿佛躺在沙发上,睡在云朵里,舒服极了。我如果有这样的一位母亲,该是多么幸福的事。那孩子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嘴里应了一声“奥”,玩弄着手上的宝剑就进去了。
我似乎忘记了自己下山要做什么,也不自觉地跟着小孩进屋。突然,我发现门上似乎有些东西,那么不妙。咳,一面镜子,我赶紧后退了几步。我们鬼最怕的就是镜子。
回到我山上的豪宅,这里阴冷潮湿,晚风吹过,可以横贯屋子的南北。我看了一下前几天那些苟活在人间的家属给我送来的水果和花篮,只剩下一些空壳。我才想起来,我下山是去找吃的,结果什么都不找就回来了。
对了,山下那户人家应该吃过晚饭了,我何不去找点吃的来。我住在山上快半年了,这才惊觉自己真傻,这不是有现成的拿吗?
我点起一把鬼火,一路下山,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我怔住了。镜子,镜子。操他妈的镜子,我只能折返回山上,饿了整整一夜。这山上,连一只昆虫都没有。
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第二天早晨,我拖着饥饿且疲惫的身子,早早地准备好需要的东西,然后守在他们家门口。
门开了,母亲露出幸福的微笑,像三月里路边的小花,父亲粗大的手掌抚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然后轻轻挪开。
这时,孩子释放出爽朗的笑声,连蹦带跳地朝小溪过来。来吧,来吧。距离我只有几公分的时候,孩子停住了脚步,他蹲下身子,对,看吧,看吧,看地上有什么?“弹弓?”孩子真聪明,他认得这是弹弓。
他找到几粒石子,啪啪地胡乱射击,没有射中什么,有些懊恼。看来我需要帮帮他,我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向那悬挂的镜子,“叮”的一声响?
如我所愿,孩子努力了几次,终于将镜子打碎,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了。我大摇大摆地掠过门槛,走进厨房,香喷喷的早饭就在灶台上放着,那气味,真是诱人。我迫不及待地伸手捞了一把粥,蘸了点腐乳就往嘴里塞。这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打骂声。
呵,父亲正扬起手要打孩子,孩子则双手拽着母亲的裤子,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母亲不明原因,就问道,为什么要打孩子。
父亲气愤地用另一只手捡起破碎的镜片,说道:“这么不听话的孩子,镜子破了,这附近孤魂野鬼这么多,他们闯进来怎么办。”母亲一听便沉默了。
我心里想着,闯进来就闯进来吧,我是孤魂,但不是野鬼,我是有房子的,大着呢。我只不过想混点饭吃。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也许孩子的父亲不这样想,他终究还是将孩子狠狠地打了一顿。
我承认,我的好奇心很大。我原本只是想填饱肚子,当我打算走出屋子的时候,我发现孩子一直蹲在地上哭。等到我走近,他哭的更厉害。
这时候父亲过来了,俯下身子给他擦了一把脸,然后亲了一下,心疼着说:“阿木,疼吗?你要知道,要是没有了那面镜子,一些鬼怪就会跑进来,爸爸妈妈不想让阿木受到伤害。”
这个叫阿木的孩子抬起头,问道:“爸爸,真的吗?”
“当然啊,万一鬼怪把我们的阿木抢走了,爸爸妈妈该有多伤心呢。”父亲说道。
阿木听了不哭了,他牵着父亲的手穿过我的身子,径自朝里走去。我漂浮在原地,脑子里不断有一个念头在盘旋:抢走?抢走?抢走?我真不愿再想下去,这样的念头很可耻,于是我摇摇自己轻如羽毛的脑袋,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山上的房子。
我躺在那个化妆盒一样大的箱子里,箱子四周是空荡荡的墙壁,一阵冷风携带着一片枯叶吹过,叶子在我房间里打了几个转,停在了身上。我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