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远万里,一路经过了云南苗疆,踩着以各位长辈的鲜血铺成的路,历尽了千难万险,才来到了泰国清迈,可是正当我以为我们接近了真相,正当我已经准备好欢呼雀跃时,青峰却又死在了我的面前,我所苦苦追寻的秘密也随着直升机的高飞而再次离我远去。
我的脑海中一只回放着乍仑站在直升机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放肆的笑着的画面,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滋味真不好受。我坐在巴颂警官的警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向后倒退着的景色,也看着倒映到窗玻璃上的自己。
我突然发现,我有点不了解自己了。看着窗外平凡的人们,他们有的坐在自家门口悠闲的摇着摇椅晒太阳,有的叫卖着自家的货物,还有的撑着小船,从河流的一边行驶到另一边。
用这么多人的生命,来换取我所要的东西,这真的值得么?我明明渴望的是最平凡的生活,到头来却为了一丝执念将自己推入了万丈深渊,这样做正确吗?
我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眨眨眼,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孙琪坐在我旁边,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别想太多,青峰不会怪你,大家也不会。”
最终,我将青峰的尸体火化,背着他的骨灰盒,回到了小旅馆。老太太依旧坐在柜台里面,见我们回来,一脸焦急的看着我们,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很久,最终,我握紧了背包中青峰的骨灰盒,朝老太太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是,别担心,青峰他现在很好。他找到了自己远在中国的亲人,现在回家探亲去了。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看你的。”
我看了一眼换上了便服的巴颂警官,他立即会意,将我说的话翻译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似乎半信半疑的思索了半天,最后也是朝着我们笑笑,又坐回了座位。
她也许是知道了什么吧,可是,只要我们不清楚的说出来,青峰就会永远活在她的心中,而她年迈的心中,将会一直存在期待。
人心中只要还有期待,就会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跟老太太道别后,我们回到房间开始整理收拾自己的东西,孙琪知道我没有找到起死回生的秘密,还将青峰的性命搭了进去,心里很不好受,于是也不喊我帮忙,任由我坐在沙发上发呆,她自顾自地将东西收拾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轻轻抚摸着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古玉,对我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了,我们的任务还要完成,可是,我不知道我们应该去何处追寻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孙琪,恨恨的说道:“是你,是你非要青峰带我们去的!我们明明可以自己进去的,你为什么非要扯上青峰!”
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甚至站了起来,恨不得与孙琪打一架来泄愤。
孙琪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反驳我道:“青峰死了,你以为我的心里就很好受么!我已经忍让你很久了,不过是牺牲一个人,难道你就停滞不前了吗!”
“只不过死了一个人,你说话可真轻巧,那是人命,难道在你眼里,人命跟你的任务比起来,就这么不值钱么!”听到孙琪的话,我的心脏就像被一双大手扼住了一般,我已经无法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考量,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对,我就是要完成任务!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你以为我会管你吗!”孙琪一生气,将桌子上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妈的谁稀罕救你,早知道你这样无情无义,老子看着你死也不会救你!”我有些红眼,心中饱含着无数种怨念,在争吵中逐渐化为愤怒,湮没了理智。
长久以来的担惊受怕,对死亡从无知到恐惧再到愤怒,对我所渴望的秘密的无数次接近和再度远离,对安娜几乎疯狂的思念,和长时间的压抑,都在这一刻疯长,然后肆无忌惮的被我释放出来。
孙琪握着挂在脖子上的古玉,一用力便拽了下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不稀罕你救!你让我去死啊!”
古玉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我眼睁睁的看着古玉落在地上,碎裂开来,从里面流出了一股鲜红的血液。
这阵响声在一瞬间惊醒了我,我突然清醒过来,走到破碎的古玉旁边蹲下身子来。古玉中流出的鲜血在一瞬间深入地板,不见了踪影,甚至没有留下一丝血迹。
我抬起头对着孙琪怒吼道:“你疯了吗!”
孙琪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冲动酿成了大祸,可她依旧只是看着古玉发了发愣,转身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一声摔门的巨响来表征着自己此刻难以平静的愤怒。
我捡起古玉的碎片,小心的放在了一个小布包里。
我渐渐觉得,古玉所呈现出的神奇之处,也许并不是来自于它时期已经无法考证的玉质,而正是这股在流出来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鲜红色的血液。
我并不是一个擅长于解释的人,所以,我并不打算去追孙琪从而挽回些什么。因为我知道,即使是为了任务,她也会回来的,只是我们离开清迈的时间会延后一些罢了。
我将盛放着古玉碎片的小布包放进口袋,一头扎到了床上。经过了一晚上的生死危机,这张床对我来说似乎更加具有诱惑力了。
我一边想着孙琪,试图安慰自己,也许大家心里都压抑了太久,都在找办法释放,我应该原谅她。
可是每当我想起青峰死时对着我强扯出的微笑,想起师傅送我离开的那天夜晚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想起苗疆几位前辈死时双手紧紧扼住自己咽喉的痛苦表情,我的胸腔中就像喷涌而出了一汪决堤的洪水,渐渐地将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