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恋上专注
人群如被拨开的水浪，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手持各类乐器，吹奏的有萨克斯管、英国管，拨弦的有竖琴和吉他，弓弦类则以基耶洛夫的小提琴为主。
原先清新明快的曲风大变，变得激昂活泼，震撼人心。
在场围观群众立时动容，身体亦随着音乐扭动起来。这是最能迎合当下年轻人品味的曲风，也恰好是街头行人最喜欢的风格。
不知不觉间，围观者越来越多，几乎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基耶洛夫的团队有着全球巡演的实力，粉丝不计其数，开演时可谓一票难求。
如今无偿表演，又技艺精湛，自然惹得无数人驻足欣赏。
待一曲终了，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呼喊，而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基耶洛夫的乐队朋友们站在他身后，同他一起，朝着观众鞠了一躬，神态平静，既不因观众热情而感动，亦不因胜利在望而惊喜。
这源自于他们演出无数次后磨练出来的自信。
饶是如此，秦素等人依旧神情淡淡，不为所动。仿佛方才那段能带动观众情绪的绝佳表演，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
但实际上，演员本身的心理，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冲击，只是因其表演能力精湛，掩盖掉了内心的震撼。
其中，以新人演员倪欣欣最为失措。
她本以为，自己师从王婧蓉，学成之后，当可傲视一行，结果却连遭打击。
先有赵清懿跃马荡树准确无误地将她按于水中，后有西方乐队技高一筹，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上能人无数，非是她朝夕所学，便能望其项背的。
基耶洛夫的扮演者，并非什么小提琴大师，只是有了音乐基础，再开始拍摄前进行了系统的训练而已。
因其态度认真，勤奋刻苦，便有了今天那一幕近乎完美的演出。
其余乐队成员，则是某音乐学院的在校生，也算是后起之秀，年少成名。
独奏虽然自由度较高，可它很难像多乐器合奏那样，演奏出气势磅礴的曲目。
倪欣欣深得王婧蓉真传，但试练机会太少，很容易在对方的优秀表演下，对自己丧失信心。
余彦明正自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这位搭档神情有异，更不会知道前一刻还信心十足的倪欣欣，此刻竟有了叫停重拍的想法。
“该你们了。”小提琴演奏家基耶洛夫耸了下肩，脸上尽是轻松洒脱。
倪欣欣蓦然回过神儿来。
没有人喊停，表演仍在继续
她心中的犹豫，一下子消弭无踪。
只能硬上，别无他法。
倪欣欣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指贴在笛孔上。
此时风起，树叶婆娑。
万千斑斓影动，如水底波纹，拂过长街，掠进心底。
负手利于场外的赵清懿深深地凝视着倪欣欣，不言，不语，不动。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片在肃杀风中飘零散落的树叶，恰巧从她耳畔扬起的发梢间滑落，会有很多人误以为，她与她身后的背景，在这一刻凝结成画，时光不走，颜色不变，直到一万年。
她在看着倪欣欣的同时，李溪莛也在看着她，看着钟爱的女人，专注于某件事情时，杂糅着痴迷与深情的目光。
他喜欢那样的目光，一直喜欢。
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对她一往情深，便是因为她专注的眼神。
看得久了，李溪莛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拍摄《北宋》的那段时光。
当时的她，一手压宣纸，一手执狼毫，挥笔泼墨，蹴就经典。
李溪莛曾私下里找过很多人，想问问那一幅墨宝最终流向何处，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余彦明早就把她的作品给私藏了起来。
其心可诛啊！
他用了一部戏的代价，换回了赵清懿书写的《在北题壁》，至今还完好无损、视如珍宝地藏于家中保险柜里。
余彦明则又一次得到了与赵清懿同框表演的机会。
他们所表演的，即是《云楼残梦》里的钱谦益和柳如是。
这时，周围剧组人员出现了一阵骚动。
李溪莛眯了眯眼睛，从久远的回忆中脱离出来，视线重新聚焦，才发现原本属于赵清懿的位置，已是空空如也。
他怔了下，忙问左右：“人呢？”
正沉浸在优雅笛声中的工作人员一下子便猜到他问的是谁，轻笑道：“赵导演吗？她上场了。”
李溪莛眉头皱紧，视线在片场里转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上场？”
“是啊，快要轮到她表演了。”
“又要表演？”
谢尔史密斯听到这边动静，一脸诧异地回过头来来：“李董，是你让清懿放弃演戏事业的？”
李溪莛看着他那一脸惋惜加悲恸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的大男子主义行为，扼杀了一个能走向世界的国际巨星。
“我哪里管得了她啊。”
“那她为什么不演了？”
李溪莛眉头一挑，心想你姥姥个罗圈屁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要合作的导演是何背景，有何经历，在发达的网络时代一查都知道了，还特娘地张嘴就问，这不是找茬吗？
其实他还真就误会谢尔史密斯了。
这个传统守旧的男人，在事业不顺心时近乎自闭，连社交软件都不常使用，好莱坞圈子里的搭档都没时间去查查背景，更无可能去关注国外女星的遭遇。
正当他准备冷着脸反唇相讥时，却在盈盈悦耳的曲声中，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倪欣欣手握竹笛，吹奏着合奏曲目的“过门”。
原本表现良好的她，也不知是急于求成，还是受到了干扰，没有把控好节奏，最后一部分忽快忽慢，让人无法判断这段“过门”会在几时结束。
很显然，余彦明也受到了她的影响。
其实凭借他多年经验，完全可以猜得出拉响二胡的时间，可他们在拍摄之前，自忖功力了得，无需排练，也因此无法让曲乐达到灵魂上的契合。
只差半秒，在专业人员的耳里，都是不容忽视的瑕疵。
这在追求完美的余彦明看来，是不能接受的。
说好了帮赵清懿顺利度过此环节，结果却出现重大差错，那他的老脸，还能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