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上人间 第四十章风雨路人

告别天庭的岁月

告别昔日的年华

告别长久地欢颜滋生的友谊

告别写下终点的休止符

从下刻起将要过上全新的生活

从下刻起人间繁华的大门就要开启

从下刻起世上芸芸众生,从此多了一个人

从下刻起仓促永恒的流史,谁将载浮载沉

从下刻起茫茫人海,无从寻起

从下刻起三生石上注定的姻缘,真的要改写

从下刻起你我只是风雨过路人

这一觉,吴刚睡得很沉。一夜无梦。他也睡得很香,他想,这次好在花灵识趣,没有在天亮时吵醒他,使他得以睡到自然醒。话说,她不来闹他,也只有这点不好,那就是他没饭吃,肚子会饿。唉,真不是一个体贴的丫头,居然不给他送饭,即使不愿扰他清梦,那也可以做好了饭推开他未上锁的房门轻悄悄地给他放在桌子上也好啊。他摇头,回头就得说说她,让她长长记性,懂得灵活运用。他也好更加舒畅一些。他美滋滋地幻想着。想到她一脸不情愿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可爱脸蛋,他就忍不住轻笑出声。看看时辰,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了,他居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真是不可思议。摸摸早已饿得咕咕作响的扁扁肚皮,穿衣下床,有进步啊,居然记得扶他上床时给他脱掉衣服。他是实在记不得昨日怎么摸上床的,只记得花灵拿来一壶酒,两人对饮,喝着喝着,就不醒人世了,他也太不济了,花灵肯定会在背地里笑话他的,只不过一壶桂花酿,就能灌罪他。这酒也忒烈了吧。虽是好喝,他还是觉得,有些道不明的怪怪的感觉,看来,以后,这桂花酿还是少喝为妙。

在殿外张望了好一会儿,别说是花灵的影儿,任何一个活人的影儿都没瞧见。于是,吴刚也只得硬着头皮自己踏进殿门,顺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果然啊,花灵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瞧,她给他留了香喷喷的烧鸡呢。他不客气地一把抓起烧鸡,随手扯下一块鸡肉,送往口中的同时念念有词,花灵啊哥哥收回说你不贴心的那句话。其实你还是很贴心的。哥哥永远喜欢你。

吃饱喝足,吴刚蹑手蹑脚地离开。走出厨房的木门,正待往回走时,转念一想,还是去看看花灵那丫头吧,别是跟自己一样还在房里补觉。于是就转了方向,朝着偏房走去。通往花灵的房间,途经正厅,当吴刚小心翼翼地正待通过时,里面却传来了对话声:“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花灵,只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设计陷害于她,呵,你倒是忍心。不想我嫦娥身边,居然隐藏着你这样歹毒的女子。你说,我岂能留你——”听上一千一万遍都不会厌烦地声音,吴刚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嫦娥的声音,他心目中的天籁。只是,她们在议论些什么,他没听错吧,关花灵什么事?心里猛得一跳,他忍不住将耳朵贴在纸窗上猫着腰细听。“仙子,你这是要冤死我吗?我跟花灵感情那么好,我怎会去陷害于她?是她自己自毁名节跟吴刚做出苟且之事,她也是在王母面前承认了的,你怎会推到我的头上。我自问跟了仙子以后,矜矜业业,千年以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知道仙子不待见我,可也犯不着这样冤枉我?”

“好一副伶牙俐齿。花灵为何会承认你莫须有的栽赃,我想,你心里通透明白。”

“呵,她自己做过些什么,人证物证俱在,她想赖都不行,怎能去否认?”

“花灵会肖想御灵皇子,为了跟他在一起不惜篡改姻缘录,简直是笑话,莫说姻缘录并非谁都能打得开,即便是有机会接触,只有被恼怒蒙蔽的王母识人不明,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谁人不知,姻缘录,非外力所能更改。御灵皇子与花灵的姻缘,只能说明是上天注定,天作之合。居然被你们这些人拿来说事。这种行为,真让人寒心。”

“上天注定,天作之合?哼,笑话,且不说当日王母娘娘亲自下令月下老人开启三生石。查看三生姻缘录,上面明明白白记载着御灵皇子与百花仙子的佳偶天成。可是,仅隔区区月余,御灵皇子的命定之人,赫然换成了名不见经传的天宫侍女,区区树之精灵。真是不去冤枉她都不行。”

“事已至此,你还在执迷不悟,不思悔改,真是不可救药。三生姻缘录,是本灵书。不是一程不变的死书。”

“灵——灵书?”飘雪这才惨白了脸色,有了后怕。

“知道怕了,你怂恿七仙女与你一同将花灵告到王母座前时,可曾想过,她何其无辜,她将要面对的,是何种惩罚,现在好了,也如了你们的心意了,花灵已经被贬下凡,永生永世不得返回天庭,从此以后,天宫里,再也不会有她的踪影,以后,你们也不会有牵扯了。你好自为之吧——一句话,广寒宫,留你不得。”

“可是,娘娘她明明有说只需要七彩花开,七彩月现,便会招花灵重返天界的,这算是什么重罚,仙子这是想要给我压力,恐吓我吗?”

嫦娥轻轻叹息,喃喃自语,“没有了七彩花神,七彩花,怎会盛开。时辰一到,难逃枯竭的命运。人间,从此只怕也再难求得心想事成有求必应的七色花。”

“什么?”

“没了花灵,七色花从此便是天上人间的传说——”

花灵她,被贬下凡?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吴刚只觉自己头脑发热,心痛欲裂,这么说,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想也没想,‘霍’地一声将门推开。他逼近两人,“你们在说什么,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嫦娥问道。

“你先回答我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紧盯着她,头一次,在他的眼里,读不出对她的浓浓深情——那迷失自我的炙热情怀。

此时此刻,吴刚的眼里心里没有她,嫦娥想,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失落。有些不是滋味倒是真的。她突然有些不舒服,只是别过脸来随意地点点头,“嗯,半天前的事。现在,花灵已不在天上而在人间了。”

吴刚回头,通红欲眦的双眸喷火似的盯紧飘雪,“是你搞的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飘雪胆颤,更多的是委屈,什么时候,这个可恶的畏首畏尾的吴刚也敢如此漫骂她。真是可恨。偏她此刻心生茫然,不知该如何驳斥。她从来没有如此无助,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吴刚抬手,手上青筋抖动,欲挥拳,又放下,他听见自己这样告诉飘雪,“你等着,待我去找我的花灵妹妹,然后,再找你算帐,呵,如果我找不到的话,你休想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那以后的事情,只是一出真假难辨的传说。听说吴刚因为满天庭找不到花灵,无数次找王母娘娘对峙,却始终没有能够见到凤颜。飘雪也搬到了七仙女的住处。最后,果然如嫦娥仙子所言,天宫中没有了花灵的气息,那一大片夺目茂密的七彩树林,那朵朵含苞待放的七彩花,一夜之间,全都枯萎。

昔日天庭众口一词,迷恋嫦娥仙子的浪荡子吴刚,终于不再令一众仙家恨得牙痒痒了。他终于死心了,不再痴缠嫦娥仙子,转而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地抡着一把上天伊始便带在身上藏在草屋里的斧头,吃了睡,睡了吃,吃饱了便挥斧去砍这大片大片的桂花树。谁都劝不住,更别提那飘雪本人。于是,我们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很久以前,在那遥远的天上,在那遥远的天上有座宫殿,叫做广寒宫,宫里住着一位美名源远流长的仙子,她的名字叫嫦娥。这位寂寞的仙子只有一位小玉兔终日陪伴着她。另外,还有一位说不清来历的名叫吴刚的男子日以继夜地砍伐着桂花树。这,便是月亮高悬时我们仰望月光所能看到的极限——隐约的零星画面。在我们知道的故事里,没有七彩树,没有花灵,也没有飘雪;只有桂花树,吴刚,嫦娥,还玉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