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一头空着，一头放着毛巾，一方面给会场上的人提供服务，一方面时刻注意着在场人的需求。在步调十分缓慢的会场，服务员们就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高效，有序。
“看起来很有意思。”纪歆瑶手肘搁在玻璃扶栏上，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上半身，压低了身子向下看。
“那我们现在下去还是在上面待会儿再下去。”聂岚同样是手肘压在扶栏上，不同的是他跟纪歆瑶的方向是相反的。他对楼下的那个巨型晚宴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来参加这场晚宴的人确实多，但是有分量的现在都还在拍卖场里，估计拍卖还得持续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他现在下去了，估计也就是去应付一些没什么利益关系的人。
不知道纪父纪母现在在哪里，他们也应该能接受到这个晚宴的邀请，就是不知道这个会场这么大，到时候等他跟纪歆瑶下去了，能不能遇上。如果遇上了，那就是真的巧了。
聂岚现在心里微微有些激动，如果今天晚上纪父纪母看见他跟歆瑶在一起会怎么样？会不会……
“我们不下去了吧。”纪歆瑶扭头看他，“这么多人，你又一向是人群的焦点，一下去我就要被别人火辣辣的眼光给炙烤死了。”
纪歆瑶会答应跟聂岚一起参加晚宴，也是因为他说的，私密性很高，不怕会遇见熟人，把他们的事情再传到她父母口中。
即使她之前有向纪母透露过自己要跟聂岚在一起的意愿，那也只是透露过，她也没有明说，纪母也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到底同不同意。
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适当的反抗会让纪母有所反思，但是如果知道她跟聂岚还在一起，甚至之前就根本没分开过。别说是想跟聂岚在一起了，纪母对她的信任估计都得倒塌。
“而且目前为止我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聂岚听见这句话，心里像被扎了一刀，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偷情，而且自己还是上不得台面的那一个。
“我可不想跟你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发生，这段感情就要夭折了。我不想落到要在你跟我妈中间二选一的地步。我不知道怎么选，也不知道要放弃谁。”
聂岚把头扭到另外一边，拳头抵在唇边，上翘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低头再抬头，眼神四处漂移，“不会那样的，不会让你二选一的。”
“哦。”纪歆瑶一张脸也红透了，深呼吸几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现在先回去还是怎么样？”
“就……先回去吧。”反正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聂岚伸出手来。
纪歆瑶鼓起腮帮子，犹豫几秒，还是把手伸出去。
“要不，我们去看个电影？”情侣之间是要看电影的吧？聂岚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尴尬，有种，本来他们就不是那种会看电影的人，然后为了要跟别的情侣一样，要硬肝的感觉。
但是不看电影还能去干什么……
纪歆瑶看着聂岚的眼睛犹豫了三秒，干笑一声，最后还是在他认真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好吧。”
去看什么电影啊，看电影真的跟这个老男人画风符合？？纪歆瑶已经尴尬到脸上不应该要摆出什么表情来了。
跟老男人约会难道不应该去图书馆这种安静祥和的地方吗？竟然是电影院？待会儿如果她在电影院里面睡着了怎么办，有没有很不给他面子？但是电影院里黑漆漆的，真的是一个比教室还适合睡觉的地方啊。
纪歆瑶脑子里跟跑马似的，一个念头追着一个念头晃过去。
聂岚握着她手的手心有些汗湿。他也没怎么去过电影院那种地方，待会儿是不是应该要买点爆米花饮料什么的？看电影的话又要选什么片子比较好？纪歆瑶这个年纪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你们让我进去，我们是委托人，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纪歆瑶跟聂岚两人特意绕了回去，往他们来的时候那条路走，避开参加晚宴的人，没想到竟然在拍卖会门口看见了这么一幕。
“云慕，咱们回去吧，东西卖都卖了。”说话的是一个看着有些憨厚的男人，纪歆瑶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行！不能卖了，我要进去，麻烦叫你们这里的负责人过来。”年轻的男孩子还在跳脚。
“不用理会。”站在门口的两位保安听见耳机里传出来的冷冰冰的三个字，对视一眼伸出手，态度突然强硬了几分，“抱歉先生，没有邀请函不允许进去。”
纪云慕原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性子，见两个保安的态度突然变了，哪里还能好好说话，整个人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跳脚了。“哎我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我们是委托人，什么叫委托人你懂吗？就是我委托了东西给这家拍卖行让他们拍卖，进去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邀请函好吗？”
“也没见你们头发有多长，怎么见识这么短呢？”
两个保安被纪云慕嘚嘚嘚这一通说得脸红脖子粗的，他们又不是第一天上岗的保安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委托人，这小孩是在看不起谁呢？
“别浪费时间，把人赶出去。”蓝牙耳机里再一次传来上头的指令，再加上之前纪云慕对他们的态度，这一次还犹豫什么，当然是直接赶人了。
纪正凌听见儿子这么说人家，虽然他也听不懂委托人什么的，但是从儿子的口气也知道这肯定不是好话，怕儿子生气又不敢打断他，只能等他说完了说爽快了才敢上去劝劝。
他总觉得儿子读大学了，是有知识的人了，跟他们不一样，如果不对儿子好一点，以后等他们老了，儿子不赡养他们怎么办？他们两口子可就只有这一个儿子。
“儿子，咱们冷静一点，不跟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
纪正凌这么多年了依然是一副哄小孩的样子，但是没办法像小时候那样强势地把儿子一把抱走了，拉住纪云慕的手上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
在几年前他就已经按不住自己儿子了，他怕如果在这里闹得太厉害，他这个做爹的脸，会丢得一干二净。
“他们也都是卖苦力的人，不像你一样知道得多，你别跟他们计较……”
“干嘛不跟他们计较，他们不让我进去就是失职，不行我要投诉他们……”纪云慕还在叫嚣。
纪歆瑶在旁边看着心酸又好笑。在这种地方做保安的，肯定要眼光，学历，身上功夫都过得去的，工资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哪里是卖苦力的人了？纪正凌身上的穿着，或许还不如那些保安的呢。
纪歆瑶见纪正凌越来越无力的样子，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颓靡，突然就不太喜欢这个男孩了。
“你父亲让你别闹了，在外面还请尊重一下你的父亲，他毕竟是长辈。”纪歆瑶说完，朝着纪云慕微微一笑，就要拉着聂岚走了，她只是看着这位老父亲憨厚无力的样子有些感慨，还没有到要教别人怎么做人的程度。再留下来就真的是挑事了。
纪云慕被说得一愣，他没有明白纪歆瑶到底是什么意思，纯粹因为感觉自己被人说了不孝，整张脸腾地涨得通红，在纪歆瑶身后指着她的背大喊，“关你屁事啊，要你管我，你是我妈啊？”
聂岚低头去看纪歆瑶，生气吗？
纪歆瑶的手还攥着聂岚的袖子，依然脚步不停，向着出口走。被这么说一句，她还不至于跟一个小男孩计较。
纪云慕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小男孩，即使那个男生比她还高，可能年纪跟她差不多。但是在纪歆瑶看来，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张口吵闹着“要要要”的小男孩。
“心情有点不好了呢！”纪歆瑶叹了口气，还是有点影响心情了。不应该停下来的。
纪歆瑶已经确定了那两个人她根本就不认识，眼熟应该只是错觉。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破坏了好心情，有点小后悔。
“你……”聂岚转脸去看纪歆瑶，“对刚刚那两个人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聂岚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难道他已经尴尬到了需要跟她没话找话的地步了吗？纪歆瑶有些哭笑不得。两个人一起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这么勉强？
“没什么看法啊，两个不相干的人，有什么看法？”
如果在路上，一个人突然间跳出来骂你一句，你会有什么看法吗？纪歆瑶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看法的，顶多回对方一句神经病罢了。哪里还需要多余的情感？
两个人，一个穿着正装，一个穿着晚礼服，到电影城楼下，才下车就被人行了行了一波注目礼。
“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纪歆瑶挽住聂岚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他。“好像咱们这身衣服有点不合适啊。”
“没关系，我们只是来看电影的，这身衣服不会有什么妨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