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话让孙婆子不禁心里一沉,思前想后,到底还是决定答应。
“断就断!但是我老婆子这么大岁数了,以后还得防老呢!只要她给我一笔赡养费,我就同意。”
刁钻的语气复又在堂上响起,苏锦儿听着,并未抬眸,只嘲讽般扬了扬唇角。
周大人瞟了眼孙婆子那副跋扈的神情,随即转开目光看向苏锦儿:“苏姑娘意下如何?”
闻言,苏锦儿淡笑抬眸:“民女并无异议,不过,既然要算赡养费,那还是将所有的账都一笔笔算清楚的好。”
说着,只见她转头看向孙婆子及王氏,笑容中似是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看的孙婆子不由得心尖发颤。
“大人需要什么,民女会全力配合。”
周大人瞧着两人的神情,也堪堪能猜出几分这里头的猫腻。
这丫头分明是在用账目的事在压那孙婆子,意在半点亏都不想吃,倒是有几分心思。
“孙婆子,你觉得如何啊?”
听得周大人这么一问,孙婆子敛着眉目思量片刻,随即眼神闪烁的开口:“大人,你别听这丫头忽悠!”
“她就是不想给钱,故意跟你拖时间呢!以前那些破账哪还有地儿查去!”
话音还没落,便听得苏锦儿接话道:“有没有得查,自然要查了才知道。”
见她如此咄咄逼人,孙婆子一时恨的牙痒痒,当即上前狠狠推了苏锦儿一把:“你这个小贱种!非要逼死我才甘心!”
幸而一旁的小桑眼疾手快,伸手将苏锦儿圈在臂弯里。
苏锦儿只觉被一股力道抱起,紧接着便被少年护住,混乱中抬眸看去,正瞧见孙婆子抬手向她袭来。
下一刻,待苏锦儿反应过来,只见血色渐渐洇红了小桑的衣袖,而孙婆子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锥子,上面还沾染着新鲜的血迹。
“大胆!公堂之上竟敢行凶!来人,把孙婆子给本官拿下!”
此时的孙婆子也是傻了眼,僵在原地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她本意只是想吓唬吓唬苏锦娘,却没想到一时冲动,竟然伤了人。
“锦娘,你没事吧?”张氏眉眼中流露着掩不住的担忧,待瞧清苏锦儿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然苏锦儿看着小桑手臂上长长的伤口,心险些快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许多,连忙焦急的开口:“大夫,快去请大夫!”
瞧着她着急的模样,铁牛不由得看了一眼小桑,眸子里仿佛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座上的周大人见状,忙吩咐衙差前去请大夫。
“没事的,大夫一会就来了,再忍一忍。”苏锦儿抬眸看向小桑,紧蹙的双眉中透着浓浓的心疼。
听着她故作镇定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轻哄似的安慰,小桑一双眼睛不禁落在她脸上,久久未能移开。
瞧着此景,周大人眸光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用力拍下手中的惊堂木。
“孙婆子,你倚老卖老着实跋扈,如今还胆敢当着本官的面肆意伤人,简直可恶!由此看来,苏姑娘想要同你断亲是情有可原,算不得忤逆,可以免去刑罚。”
“现在,本官就应允你们签署断亲书,且张氏母女不需要向孙婆子支付任何银钱,反之,孙婆子,这位小兄弟的看病钱你一文也不能少。”
“来人啊,拟断亲书!”
话音落罢,苏锦儿阴沉着眸子看了孙婆子一眼,随即上前开口道:“大人,张孙氏藐视公堂,公然行凶,还望大人为我弟弟做主!”
闻言,沉默许久的王氏不禁愣了愣,眸子里顿时生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这丫头分明是想把自己的亲外祖母送进大牢,她今天既然来了,便是看在孙婆子是她婆母的份上,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否则往后更有她好受的。
“大人,我娘好做手艺活,所以这针线锥子的,都习惯带在身上。她刚才并不是故意要伤人的,这都是误会。大人爱民如子,万不能听别人的一两句话,就冤枉我们。”
听罢,周大人扫了几人一眼,还不待开口,便见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堂外的院子里。
白鹤衣对上周大人投来的眼神,微微颔首致意,随即便扬唇漫步过院中。
周大人扯了扯唇角,脸上不禁堆笑,连忙点头示意,直到白鹤衣的身影消失在堂外,他才回过神,手中惊堂木骤然落下。
“凶器在此,何来误会!孙婆子,你可知错?”
孙婆子蓦地回过神来,连忙跪下:“大人,我知错,我知错。”
“嗯,本官念你岁数大了,就罚你一两银子,收押三天以示惩戒吧。”
说罢,一旁的书吏也将断亲书拟好递到苏锦儿面前。
苏锦儿仔细瞧了瞧,随即签上名字,按好手印。紧接着,书吏又将纸笺递到孙婆子面前。
此时的孙婆子已然被周大人吓的慌了神,也顾不得思量自己吃不吃亏,看见面前递来的纸笺,连忙伸手按了手印。
“带下去。”周大人向一旁的衙差吩咐着,随即又麻利的拍了一声惊堂木。
“退堂!”
话音尤绕在堂中,而周大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角门处。
“大人……大人!”
王氏喊了两声,又转头无措的看向被带走的孙婆子:“娘,您别害怕,我明天就去看您!”
正此时,一名衙差走上前来,对苏锦儿俯身行了个礼:“苏姑娘,我们大人请您去一趟,小人先带您的家人到后堂歇息。”
苏锦儿微微颔首,继而扶着小桑,领着张氏等人往后堂走去。
转过回廊便要分路,苏锦儿回身看向张氏:“娘,您帮我照顾一下小桑。”
还不待张氏应声,一旁的小桑便开口道:“我要跟着姐姐。”
“乖,一会大夫就来了,我……”苏锦儿话才说了一半,却又被小桑打断:“不要!”
瞧着他倔强的神情,苏锦儿也无法,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继而对张氏又道:“那,娘,您和村长他们先过去吧,我一会去找你们。”
见状,张氏也只得点头应下。
随着衙差往后面的茶室走去,才一进门,便瞧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坐在侧室的地榻上。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纱照进房中,散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似有若无的清风稍稍掠过,带动他如墨的发丝。
远远瞧去,宛若画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