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游荡。
少女单薄的身形笼罩在纱裙之中,被寒风吹得愈发萧瑟,仿若天地之间,只有她茕茕孑立。
裴淮景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质问,又忍不住开口:“只是随口一问,若是你不想说……”
“是,我是故意的。”
沈知意突然出声,她抬起头坦然地看向裴淮景:“他开始抓我的时候被我挣扎开了,后来他又缠上来,是听到你声音的时候,我没有再反抗。”
她顿了顿,轻声道:“因为我知道你会救我,你来了,我就很安心。”
裴淮景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声音里的怒意:“若是他要取你性命怎么办?你太过轻率了,但凡他是一个刺客,即便我武功再高……”
到底没忍心说下去,裴淮景看着沈知意的眼神满是不认同。
沈知意轻笑一声:“他抱住我的时候,我就猜到又是我那个继母的把戏,所以我得让你亲眼看见。今日我尚且解释得清,总有你不在的时候,若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到你耳中,与其苍白地解释,不如让你亲眼看看我的处境。”
裴淮景一怔,怎么也没想到沈知意心里竟是这般想法,一时万千言语到了嘴边都难以开口。
沈知意问道:“方才厢房外,是不是有哪位方丈沙弥寻你帮忙?”
裴淮景愣愣地点了点头:“是有一位小沙弥搬运佛像时被砸到了胸膛,向我求救,我帮他挪开再回来就没看见你的人影……”
他霎时顿住话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沈知意:“这也是你继母安排的?”
“你没看见恒正对她那个巴结样,安排一个小沙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沈知意蹲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抽出帕子仔细擦干净上头的灰尘,重又递给裴淮景:“你说得对,今日一切不过是我做戏给你看,我有能力自保,不需要这把匕首。”
“我我没有说你做戏……”
裴淮景慌得舌头打结,懊恼地恨不能给方才口出狂言的自己狠狠一个巴掌,“我只是,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时候要拒绝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沈知意拉过裴淮景的大手,把匕首放进他的掌心,忍不住婆娑了一瞬裴淮景掌心上细碎的疤痕,轻声道:“我知道,我不在意。”
她把裴淮景手指合拢,抬头看着裴淮景笑得眉眼弯弯:“小将军沙场浴血奋战,九死一生的,肯定比我更需要这个匕首,若是我当真需要,自己去打一把不就行了!”
语调上扬,又恢复到之前少女俏皮的模样,但裴淮景头一回觉得自己好像能感知到一丝沈知意情绪里的别扭。
他正想开口,突然耳朵一动,凑到沈知意耳边低声道:“你继母他们来了!”
沈知意眼神一变,声音低低道:“她肯定要带人来看我出丑!”
果不其然,下一秒嘈杂的人声就传了过来:“我方才瞧见沈大小姐往这边去了,怎么这会不见人了?”
“这孩子,大家都等着她去正殿许愿心呢,这会找不到人,可是要急死我了!”
“国公夫人别急,是不是累着了到哪个厢房歇息了也未可知?”
“一间一间厢房仔细搜,别漏了哪一间,总能找到大小姐的。”
眼见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知意抬眸瞧了裴淮景一眼,不等她开口,裴淮景便福至心灵,搂住她的腰肢,足下一点,飞身上了房顶。
两人站在屋檐上,看着底下一群人宛如搜查犯人一般,一间一间房子仔仔细细翻查,深怕错过一个角落。
沈知意凑到裴淮景耳边,轻声道:“你说我这个继母是不是疯了,在寺庙这等清净之地坏了我的名声,日后她女儿也别想嫁好人家了。”
裴淮景此刻心中还在因着方才的事,又悔又乱,他看着少女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下头热闹,娇软的身子因为恐高而紧紧贴着自己,发丝掀起的时候,只能看到她聚精会神时有些发红的耳垂,被少女柔软清冷的香气环绕在鼻尖,一瞬间脑中杂念屏退,只留下沈知意一人。
这就是他未来的夫人,他即将过门的妻子,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裴淮景的脑海。
沈知意半点未曾察觉,仍旧在自顾自小声跟裴淮景嘀咕:“亏这恒正还是一个高僧呢,怎么跟着我继母干这种缺德事!”
绵绵絮语让裴淮景头脑一热,把之前铭刻于心的礼教,男女大防抛在脑后,靠近沈知意耳朵同她咬耳朵。
“你若是想给他一个教训,我可以帮你,镇国寺大住持是我爷爷世交,当初帮我受戒,这份面子还是给的。”
男子炽热的气息猝不及防扑在沈知意耳朵,烫得她一个激灵,耳垂霎时通红。
裴淮景看着原本白玉一般的耳朵,瞬间红的滴血,耳垂宛如朱红的玫瑰花瓣一般,愈发娇艳欲滴,心里更是喜欢。
故意凑到沈知意耳边低声道:“沈小姐,可有什么好主意?”
高处屋檐,躲着底下虎视眈眈的人群,沈知意被圈住纤腰,一时无路可逃,只能掩耳盗铃地转过头,露出漫到脖颈的鲜红。
江晚吟眼见就要查到跟方正安约定好的房间,心里愈发雀跃,故意大声喊道:“这间厢房好像有人!知意,知意你在里面吗?”
边高喊着吸引人注意,边推开门,一打开,就看到一个衣衫凌乱的男人龟缩在床下。
江晚吟立刻捂住眼睛大喊:“怎么会有男人?知意怎么跟陌生男子在一间房?”
众人俱是一惊,一齐涌上来,挤在门口往厢房里面瞧,有眼尖的立刻认出男人的身份,不由高声喊道:“这不是方家那个登徒子吗?听说他经常欺侮良家妇女!”
“对,就是他,惨遭他毒手的少女数不清!”
江晚吟眼珠子一转,瞬间哭出声:“混账!你这畜生竟然对知意做出这种事,我们国公府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正哭的起劲,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继母是在说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