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震惊回头,只看到沈知意背着手,身后跟着裴淮景,闲庭信步地从后院走来。
人群中立时有人疑惑地喊道:“沈大小姐怎么在外头,方才国公夫人不是说她在这间屋子里,跟方家那位在一起厮混吗?”
沈知意轻笑了一声,淡淡道:“我方才在跟小裴将军一起散步讲经,何时到这里来了?”
江晚吟瞬间回头看向身侧的恒正,却瞧见恒正虽是一脸疑惑,仍是坚定地朝着自己摇了摇头,心下不由狐疑。
恒正身后的小沙弥适时出现,隐在人群中小声道:“可是……我方才好像看见裴施主一人在后院帮忙搬佛像,没有瞧见沈小姐呀……”
裴淮景既然被拖住了脚步,赶到此处的时候,必然看到了沈知意跟方正安拉拉扯扯,怎么会不计较自己未婚妻这般不检点?
还是这贱丫头又耍了什么花招?
她扯了扯嘴角,转头责怪起身侧的丫鬟:“采月你不是说看见大小姐往厢房这里去了,怎么小将军说一直跟大小姐在一起?”
采月有口难言,心知这是江晚吟要把罪责甩给自己,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立刻跪下委屈道:“夫人明鉴,奴婢当真看见大小姐往此处去了,同行的小沙弥也瞧见了,奴婢喊了好几声大小姐,她也未曾搭理……”
沈知意长长“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采月你不是我继母身边的贴身丫鬟,不跟着我继母身边伺候,怎么天天盯着我去哪?”
采月登时慌了神,左顾右盼半天找不到话回,只能磕磕绊绊地胡乱说道:“我……我只是,当时我以为小姐身子不适,对!我担心小姐身子不适,方才跟过去看看!”
沈知意却打算放过她,笑盈盈道:“身子不适,不去帮我请大夫,急着跑去喊来这么一大帮人来瞧我的热闹是吗?”
采月哪里还接得住话,慌乱地回头想瞧江晚吟的神情,然而江晚吟正急着在人群中摆着自己官家太太的做派,哪里有心思管采月的死活?
“哎呀,不如问问方公子呢,他一直待在厢房里,沈小姐有没有来,一问便知!”
开口的是工部侍郎的妇人梅映雪,乃是江晚吟京城贵妇圈中的至交好友,这时候开口,显然是帮着江晚吟来坐实自己的名头。
江晚吟没有立刻答应,转头看向沈知意,瞧见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裴淮景,眼里似是透着几分心慌害怕,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到了实处。
果然!
她亲眼瞧着这丫头进了房门才离开的,怎么可能失策?就算裴淮景赶来那会功夫,也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想来还是平南公爵府顾及面子,一心要把这种丑事掩盖住。
只要今日在众人面前把这件丑事闹大,裴淮景定然面子挂不住,怎么也不会容得下沈知意这个未婚妻!
然而她面上还是做得一副极为忧思的慈母样子,朝着沈知意询问道:“知意,当真要问方公子吗?毕竟裴公子还在这里,如若不然,还是私下再问……”
“晚吟,你就是太过纵容孩子了,国公府高门大户,礼教森严,怎么能容得下不知检点的千金?前有未婚便上未来夫婿车架,后有寺院堂而皇之私会情人,你再包庇下去,唯恐家风不正!”
梅映雪说得义正言辞,实则眼里满是等着看好戏的心情。
沈知意心里好笑,这江晚吟当真是蠢而不自知,自己所谓的好闺蜜根本就不是来给她出头的,正等着她家中出丑,女儿名节尽毁,她也好趁乱捡漏。
工部侍郎千金正好也是今年及笄。
沈知意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是皱紧眉头,下意识靠近裴淮景身侧:“继母,你当真要做的这么绝?”
她这一动作,愈发叫江晚吟认定了里头一定有猫腻。
江晚吟叹了口气,话却说得大义凛然:“梅夫人说得对,子女不教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罪过,若是再让大小姐这般荒唐下去,旁的事小,毁了国公府门楣事大!”
说罢,她转头朝着方正安问道:“方公子,方才你可是跟我家大小姐在一处?”
话音落地,众人尽皆屏住呼吸,等着房间里方正安的回音。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房间里的方正安却动都不动,匍匐在地宛如死了一般。
江晚吟实在等不住,又扬声换了几声,房间中人依旧是一声不吭,还是一旁的恒正看不下去,吩咐身侧的沙弥。
“必清,你去瞧瞧方施主是何情况!”
小沙弥立刻跑进房间上,扶起地上的方正安一看,霎时变了脸色,朝着恒正张了张嘴,半天不敢说话。
恒正心中正七上八下,这会更是心绪不宁,忍不住骂道:“你是哑了不是?让你看看方施主情况,怎么不说话?”
一声骂惊得必清回了神,磕磕绊绊道:“方……方施主他,他没舌头了!”
“什么?!”
江晚吟又惊又怒,下意识要冲过去细看,又顾及自己身份,只敢站在门口,慌得神色愈发难看。
恒正却等不得,方正安是在镇国寺出的事,若是追究起来问到他身上,可够他喝一壶了!当即挤开人群,冲到方正安身边。
只看到方正安满脸鼻涕眼泪糊得五官黏腻,他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这会张着嘴咿咿呀呀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看见大张的嘴里,原本应该存在柔软舌头无影五脏,空洞洞地一眼能看清他的喉口。
看见恒正出现,方正安的意识似乎刚刚回笼,赶紧一把抓住恒正的衣袖,拼命“啊啊啊”地大喊,然而恒正只觉得看到怪物一般,当即抽回手,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方施主,你怎会……是何人对你下的毒手?”
众人全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变了脸色,一时噤声说不出话,只堵在门口争先恐后地往屋子里伸脖子。
裴淮景凑到沈知意耳边,轻声道:“你那药有些意思,好好的舌头,怎么平白不见了?”
沈知意仰着头,鼻息喷在裴淮景耳畔:“因为,融化了,流进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