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一怔,下意识咬了咬嘴唇,一时没有吭声。
说话间,赵院判已经帮裴淮景看诊完毕,转头看向谢湛道:“老夫从医多年,这是第二回看到雾草毒,果真刚烈至极,幸而小裴将军福大命大,竟能遇到能解雾草之毒的奇药!”
裴淮景眼神微变,“赵院判之前遇过雾草毒?是在戎夷?”
赵院判摸了摸长须,方才慢慢叹了口气,“不是戎夷,是缜南。当时主将奇袭,原本一举攻下缜南大关,就要破掉大梁与缜南之间多年的天堑,未曾想误中雾草毒,当时军中根本无人知晓这草药的毒性,只能按照普通伤势治疗,谁曾想主将滴血未流,去肉体却一日一日腐烂。”
“还是后来遇到一位世外高人,诊出雾草之毒,只可惜当时主将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裴淮景一顿,刚想出口,下意识瞥了沈知意一眼,又把到嘴的话咽了进去。
谢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世外高人?赵院判可知道这位高人现在何处?”
赵院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位高人行踪成谜,连长相都是易容,后来我曾重金请人寻找,只是都再无这位高人的踪迹。”
说着,他垂眸看向裴淮景的伤势,眼里满是对于发现新的医学奇迹的欣喜,“原本我以为此生都不可能见到雾草毒的解药,结果今日刘太医告诉我,竟然天下间有能解雾草毒的解药,当真是老夫此生之幸,若是能叫我参透此中药理,老夫当真死而无憾了!”
谢湛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听闻淮景的未婚妻竟能以血化毒,这等奇事,本宫只在炎月国人身上听过,连年年姑娘都因为血统不纯,只能解一些普通伤痛,未曾想沈姑娘竟能解这般奇毒!”
话音刚落,昭阳和裴淮景飞快地对视一眼,已然警惕起来,昭阳拉了拉沈知意,不动声色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赵院判看向沈知意的眼神,全然是对看到一位极为珍贵的药材,满眼都是狂热:“沈姑娘,老夫虚长五十六,此生最为好奇就是炎月国人到底为何有这般血统,雾草这等奇毒,本就稀罕,你竟然能解雾草……不知沈姑娘可否愿意配合老夫试验,好让老夫……”
“不行!”
昭阳和裴淮景一齐脱口而出。
沈知意一惊,下意识抬头眼神从床上的裴淮景又扫到面前的昭阳,其实对于配合赵院判,她并没有多少反抗的想法,大梁该有此劫,若是她的一己之力能挽回大梁的颓势,她愿意付出。
只是这种从来没有体会过,坚定被人选择地感觉,竟是叫她心里忐忑,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昭阳看着赵院判半晌,突然声音缓和,带着一股安抚的意味:“赵院判,本宫敬重你是太医院院判,德高望重,这些年在宫中也是鞠躬尽瘁,治疗不少疑难杂症,我记得当年怀淮景胎大难生,也是您在一旁保驾护航,本宫一直记得您这份恩情。”
“只是恩情归恩情,”昭阳画风一转,“知意是本宫未过门的儿媳,谁都知道,我最是护短,这丫头本就命苦,母亲过世得早,又是一个孝顺的,养在乡下,伺候了祖父丁忧才回了京,本宫是断断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更别提有些人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她最后一句显然已经不是冲着赵院判去,谢湛站在一侧听得分明,却只是勾了勾嘴唇,仿若没有听出话外之意一般。
赵院判到底是老学究,为人轴得很,半点没领会昭阳的意思,仍旧在喋喋不休地劝道:“长公主您放心,微臣有分寸,绝对不会伤害沈小姐的性命,老夫当年跟沈太傅也是有几分交情在,怎么可能会伤害他的孙女?只是需要沈小姐跟我走一趟太医院,取些鲜血,试些毒,老夫定会在一旁保驾护航。”
谢湛笑着插话道:“是啊,姑姑,赵院判的医术您还不放心吗?有他在,沈姑娘绝对不会有事。再说如今戎夷人潜入京城,今日竟敢谋害太子,明日还不知道要对谁下手,前是镇国寺盗窃,如今又是潜入军营,可见他们真的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如今手里还握着这么凶悍的毒药,若是日后再害人,旁人可没有裴将军这么好的命,旁边还有未婚妻守着医治,一不小心就是没了命的事,姑姑难道忍心看着无辜之人丧命?况且这次戎夷来势汹汹,显然就是冲着弄乱大梁来的,下一个目标怕是谁,还未可知。”
他话里话外都在点昭阳,若是不把沈知意交出来,日后要是戎夷再谋杀,闹出了人命,这口锅怕不是要扣到整个平南公爵府头上。
昭阳登时黑了脸,看着面前的谢湛,眼神愈沉。
“这几日我会与大理寺配合,抓紧找出隐藏在城中的戎夷人。”
裴淮景突然开口,静静地盯着谢湛,声音冷硬:“不会让他们到处流窜,谋害人命。”
他说得坦然,却让谢湛的脸色一寸寸黑了下来,他眼神阴霾地看了裴淮景半晌,突然笑了一声,“裴将军的意思是,不肯交人了?”
裴淮景转头看了沈知意一眼,在沈知意转头的瞬间又飞快撇开头,淡淡道:“知意不是物件,我没资格决定交不交她,她想做什么,全凭她自己的意愿。”
谢湛连那一点笑意都收敛住,袖子一甩,“看来你们非要固执……”
“五皇子带我走也无用,我的血能治这一味毒,跟炎月国那种解百毒活死人的血统全然不一样。”
沈知意突然开口,霎时把众人的眼神都吸引过去。
她转眸看向赵院判,突然笑了笑:“方才赵院判提到缜南的神秘人,应该就是少时教我医术的师父,他曾与我提过缜南之事,也是从那时,我才听说了雾草之毒。”
赵院判眼睛猛地瞪大,惊喜藏都藏不住:“沈姑娘竟是那位高人之徒?”
沈知意微微颔首:“师父一生遗憾之一,就是未能救下那位主将的性命,因而一直耿耿于怀,走遍大江南北,终于学到了雾草之毒的方子。”
“就是以血莲喂养少女,血莲入血,两者相融,便是上好的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