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桃花劫 第6章

那魁梧大汉身高八尺有余,说他魁梧,善哉善哉,那是因为他体型健壮,感觉轻轻松松就可以把我拎起来扔到河里。只见这魁梧大汉对着陆无双鞠了一躬,然后抬头,看向陆无双,对他说道:“久闻长乐宫盛名,如今得以亲眼一见,实乃荣幸。”

陆无双戴着面具,所以我根本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而莫知离等人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陆无双开口说道:“公子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不知有什么事是我们长乐宫可以帮忙的。”

后来我才知道,长乐宫替人办事从来不用问对方姓名,只要给出足够的银子或者付出相应的代价便可,一般都是先交一部分押金,事成之后再收取当初承诺的另一部分,若是出现过河拆桥的现象,那么长乐宫也绝对不会姑息,定会让所托之人付出见血的代价。

那魁梧大汉竟跪在了地上,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双手奉上,对陆无双说道:“无双公子,我请你帮帮我家小公子。”

莫知离走上前,将大汉扶了起来,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待大汉站了起来,莫知离便又退后了几步:“公子不必行此大礼,不知公子此番到长乐宫来所为何事?”

那大汉从地上站起来,又是行礼,说道:“在下是苏州慕容府上的下人,名叫罗汉。此次前来,是为了我家公子慕容言。”

罗汉,这名字起的跟他的外貌很是相似,看他的面向像是十分忠厚的人,而来长乐宫又是为了他家公子,想来,他与自家公子的感情应该是十分要好的。苏州慕容家的故事,柳月眉曾给我讲过,但是这故事却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时慕容言尚未出生,而他的爹爹颜无争只是一个普通的郎中。

那是一个阴雨天,颜无争出诊归来,一把油纸伞,一件青色的单衣,一个药箱,这就是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他就这样安静的往回走着,生怕惊到了躲在篱笆下躲雨的小野狗。雨水斜斜的打了下来,打湿了颜无争的衣角和布鞋。

一道闪电霹雳而下,颜无争吓了一跳,他加快步伐,轻轻的向前走,走到巷子深处,他忽的停了下来,墙角的一张草席飘了下来,一个女子紧闭双目脸色发青的靠在墙上,雨早已经将她的全身都打湿了,而她额头处一块深红色的痕迹,是新伤。

颜无争连忙把草席扔到一边,轻轻的扶过女子,手里持着的油纸伞也转移到女子的头顶,他将女子额前的湿乱的头发拨到一边,修长的手指搭在了女子的脉搏上。

颜无争安心的呼了口气,幸好,只是伤寒,加上身上有多处外伤,所以才昏倒在这里。颜无争二话没说,抱起这女子,油纸伞被丢在了一旁,他就急速的往医馆行去。只是走时的步伐比刚到的时候要急促凌乱了许多。

回到医馆,颜无争来不及管自己,就请邻居将女子的湿衣换下,换上干净的新衣,而他自己则是急忙的去给女子熬药。

那女子有一双极漂亮的眉眼,看上去真的就像与世无争、纯净的如同新生的婴孩一般。颜无争看到她睁眼时,心却猛烈的跳动了起来,可是他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了?”颜无争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女子听到了,似乎是吓了一跳,也小心着回答:“我这是在哪里?”

颜无争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不对劲了,因为眼前床上躺着的这位女子,漂亮的眼睛却没有焦距!她看不见!

“姑娘放心,这里是医馆,我叫颜无争,是一位大夫。”

“颜无争?是你救了我?”这女子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颜无争立刻伸手去扶,这女子感受到颜无争有力的手,对他微微一笑。

“嗯!姑娘刚刚康复,需要多休息些。姑娘家在何处?我好去通知姑娘的亲人,也省去他们担心。”

女子神色黯了黯,低声支吾的说:“我,没有家了。”

颜无争有些惊讶,人生在世谁都难免多少有些不如意,善良的郎中对这位女子说:“姑娘若不嫌弃,就先住在这里吧,若是日后有什么打算,现在有个落脚之处也方便些。”

“这…颜大夫,谢谢你!”女子有些为难,看上去若不是走投无路,怕是不会答应下来的。

“姑娘,感觉可好些了?”颜无争细心的问道。

“颜大夫,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叫慕容春水,您叫我名字就可,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颜大夫。”女子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颜无争看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心情无比的好。

“那,慕容姑娘你再休息一下,我煮着粥呢,一会你喝一点儿!”

慕容春水笑了,点点头,颜无争傻笑着走了出去,还差一点摔了一跤。颜无争离开后,慕容春水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脸上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慕容春水在这里住了一年,让颜无争没想到的是,慕容春水的医术竟然如此厉害,自己的医术若是一根牛毛,那慕容春水的境界就是一头牛。

相知的过程就是这样循序渐进,慕容春水教给颜无争很多医术,有些医术常常令颜无争兴奋的睡不着觉,但是因为眼睛的关系,她从来不陪他出诊。不过,随着两个人相处时间越来越长,又越来越默契,不知不觉的就在一起了。

他们是在邻居的见证下成亲、拜天地的,一年以后,慕容言出生了,只不过好景并不长。

慕容言三岁的时候,有一天,颜无争出诊归来,发现家里多出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就是柳月眉,慕容春水对他说,柳月眉是一个故人的孩子,如今柳月眉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所以就带了回来。

颜无争依旧是善良的将柳月眉收养下来,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着手教柳月眉一些药理知识,只不过没过几天,慕容春水就失踪了,颜无争急疯了,到处寻找慕容春水,却一直找不到,邻居都说没看到,整个苏州都快被他翻遍了,但就是找不到。颜无争就是在这个时候决定将自己唯一的血脉改成夫人的姓氏,于是慕容言就有了现在这个名字。

后来有一天,柳月眉终于看不过去了,他对颜无争说:“你不要再找她了,因为你再也找不到了。江湖上人称妙手回春的慕容春水你难道没听过吗?如果不是你,五年前她就已经死了,多活的这五年,是她的幸运。”

那时候,慕容言还不懂这些事,而听完柳月眉的话,颜无争竟然愣了半晌,那以后,他便再没有去寻找发妻了,而是一心一意的教导两个儿子。慕容言大一点的时候,便被父亲逼着学习医术,这个时候柳月眉已经掌握很多了,所以每次颜无争夸奖柳月眉的时候,慕容言都特别不开心,他便开始讨厌柳月眉。

颜无争爱上了喝酒,每日睡前都要到酒馆里醉上一番,有一次,颜无争又喝得很醉,柳月眉把他背了回来,第二天,颜无争就一直夸柳月眉,柳月眉倒也默不作声,可是慕容言却气的要命,午饭之前还给柳月眉下了泻药,颜无争发现后,对慕容言破口大骂,说他不仁不义不孝,甚至还动手打他,柳月眉过去帮忙,还被慕容言推到一边,结果,那天是颜无争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事后,柳月眉去慕容言的屋子,给他送伤药,可是这小子却倔得很,把柳月眉拒之门外,柳月眉倒是死皮赖脸的从窗户跳了进去,慕容言将被子扔到地上,狠狠的对他说:“柳月眉,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只是你一来,我就从来没有过过好日子,别妄想我会把你当成哥哥,就算爹把我打死,我也不会叫你哥哥,你从哪个窝爬出来的就滚回哪去。”

柳月眉当时毕竟也只是孩子,听慕容言说这话时,脸色有些发白,他愣愣的看着慕容言,然后灿烂的一笑,什么都没说,把药放下,就走出去了。后来柳月眉就离开了医馆。

柳月眉走后,颜无争的脾气好了很多,只是,在慕容言七岁那年,颜无争去世了,守着父亲的遗体,他却没有能力将父亲体面地下葬,多亏了邻居的帮助,才给父亲简单的办了一场丧事。而那个时候,慕容言却被一个叫罗汉的人,领到了慕容府上。

这大抵就是那慕容言过去的经历,听柳月眉说的时候,我听得也入迷,我问过柳月眉,那慕容春水去了哪里,真的死了吗?他却笑而不言,偏偏不想告诉我,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慕容春水的下落。只是,慕容言却没有了爹爹,而娘亲的生死也不清楚,着实可怜。

随后,慕容言便被接入了慕容家,但奇怪的是,诺大的一个慕容府上,只有一个管家的妇人佩兰和一个下人罗汉,可日子却过得井井有条。慕容言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其实我很好奇,这样一个人,如今是什么样子!我问过柳月眉,但是他说他也不知道,自从离开医馆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慕容言。

苏州林家堡最近举办了一场比武招亲,林家堡堡主林镇远素来疼爱其独女林静娴,这林静娴倒是长得一副好模样,半分没有像林镇远的,据说,林静娴并非林镇远亲生女儿,但毕竟没人证实过,所以到现在也只是据说而已。而此次罗汉来长乐宫,正是为了此事,他希望陆无双可以帮助慕容言在林家堡的比武招亲大会上获得魁首。这倒是新鲜,这慕容言如今应该是十八岁,还没有行及冠之礼,就着急娶媳妇了?我这都过了及笄好久了,也没想嫁人呢,这他怎的就如此着急?

此时,罗汉将手中的小木盒子双手递上,对着陆无双说道:“在下明白长乐宫的规矩,特地献上冰玉散,还请公子出个价钱,事成之后,罗汉定当奉上。”

罗汉说冰玉散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当时我并不了解这个东西,事后被柳月眉教训了一通,我才有了要好好跟柳月眉学医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