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乐辞与恒王的约定马上就能兑现了,乐辞却并不显得很开心,她时常观看那些服了解药的人反应,虽然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不再昏迷自虐胡言乱语,但每次睡觉的时候都特别的深沉,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叫醒。似乎不是自己预想中解了毒之后该有的反应,总觉得自己的药里好像还缺了什么似的。
恒王一面为即将解决一大难题而开心,心里也为如何与她解释他与乐辞的事情而烦忧,这是他所不愿展现人面前的,在大家的眼里,恒王依旧那么温和,儒雅,沉稳。
若是告诉她实情,告诉她为了解救这些中毒之人,与乐辞有了婚姻之约,而为了信守婚约自己又中了乐辞的蛊,若是反悔,必定毒发生亡,不不,这些肯定不能告诉她,倘若她知道了,必然为了自己性命选择离开,可,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之道,他暂且也没有想出来,恐怕最坏的境地也还是逼得她离开。
这一日,风和日丽,景玄越一大早便让人准备了早膳,命人传话给欧阳雁荷一起共用早膳。
欧阳雁荷本也计划着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他辞行,便欣然前往。
这些日子以来,何尝感觉不到恒王的冷落,比起她失踪之前更为冷冷淡淡,也再也不提他会娶她为妃的事情,所有的事情,必然与这场蛊毒,与面前的这位姑娘有关系。
大家都不告诉她实情,也大概给她留了面子,不想太难堪而已,她是个识趣的人,却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此时一定要表现的大度,体谅景玄越,待她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她一小口小一口地呷着银耳粥,显得满腹心思,恒王一早问过她的身子如何,她说很好,说完又欲言又止,恒王便明白,她一定有太多的事想要问自己了。
用完早膳,恒王让所有无关的人员都离开了膳厅。
恒王待她喝完最后一口粥,便道:“有什么想问的,你便问吧。”
欧阳雁荷想起上次吃饭,两人是那么的其乐融融,如今的场景,为什么感觉如此凄凉呢,好不容易见上一面,说要告别,话到了嘴边又好难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像赌气。
“你有难言的苦衷吧?”
恒王原以为她会质问自己关于纳妃的事,却没想到心思细腻的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难为之处。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不说话,代表着他并不打算解释是什么苦衷。
欧阳雁荷大概回想了一下,自从认识他之后,就出现各种她弄不清楚的问题,之前她还很努力的想要寻找答案,如今却一点也不想搞明白了,像他们这种皇亲贵胄,自小养成的习惯就是做事不与人解释吧。
“我一直觉得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么?”
恒王一愣,他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好像从来没有明白地对她表达过爱意。一开始,向父王提起自己有心爱之人之时,只是为了让父王相信自己对柔妃已并无眷念,之后再遇见她,多半是愧疚,因为她无辜受自己牵连,被三弟陷害。后来的相处,才渐渐觉得,家里若是有这么一位志趣相投的娇妻,时不时会想她在家里做什么,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心里多了一丝安稳,便做了打算,就这么娶了她吧。直到后来她为了救自己单刀赴会,一直失踪了那么久才明白她在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很重要的位置。或许是感受到了她的爱意,才让他对她的感情也不由重了许多吧。
欧阳雁荷见恒王眼神有些游离,自嘲一笑道:“想那么久,一定是我自作多情了,原来殿下并不那么喜欢我啊。”
恒王忽然伸出手,轻轻握着她的手,摇头道:“不,岂止是喜欢,自从再找到你,我便想让你一生待在我的身边再不许受伤,可是……”他想说的是,若是王子的婚姻能由已,那便是幸运,若是能够用来换的国家的安宁,那便是有价值。
欧阳雁荷淡淡一笑道:“恒王之前一心想着要娶我,可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呢。”
恒王微微吃惊,是啊,他从来没有问过,他以为不需要问的,他自信他有那个魅力让一个女子喜欢自己。
“那……你愿意吗?”
可,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雁荷不置可否,微笑道:“多谢恒王垂爱,小女子如今不得不离开恒王了。之前的话,就当恒王从未说过,我不会放在心上。今日与恒王说这些,只是一些临别时的闲谈,想当初,殿下离开我家的时候,也是那般郑重的告别呢。”
景玄越心里大惊,她今日说这些与自己诀别的话,该不会是已经知道实情了吧。他也知道如今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心里万般难舍,也清楚地明白他们之间的结果只能是离别,这种清醒让他的心揪的紧紧的,痛苦不能言。
“何苦说这些气人的话呢……”
她嘟着嘴小声道:“才没有说气话。”
景玄越道:“还说不是,满脸都写着负气两字呢。”
她抬眉道:“哼,知道我生气,你还对我不管不问,有什么事情,都不说与我听,你怎么就知道我会不理解你呢。”
景玄越叹道:“我如何说得出口,更谈何取得你的原谅,唯一能说的,只有对不起三字罢了。”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他负了她,他竟不能做些什么能舒缓她的难过,她虽然笑着,眼睛却无比的清亮,如同两个波光潋滟的小溪。
他将她的身子揽过来,轻轻地拥着她。
欧阳雁荷在他的怀里摇摇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说:“不需要说对不起,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只恨自己帮不了你,恨自己不能与你分担。”
景玄越低声道:“我不要你帮我什么,你留在我身边就是与我分担。不走好吗?”
许久,她抬起头,站起身含笑道:“恒王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外面一定有许多事等着您去处理,我便不打扰了,告退。”
福了身,不等恒王说些什么,她便离开膳厅,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一转身,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划出眼眶,她挺直腰背,任泪水流了一脸也不去擦拭。
这一幕,被不远处悄悄观望的乐辞看得清清楚楚,她虽然听不清楚她与恒王说些什么,但看两个人的表情都显得十分伤感,她猜到,大概是恒王要履行约定而与她提出了分手。
这么难过,还要假装坚强。
真让人心疼。
乐辞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次坏人,刚有点内疚,她又安慰自己,幸福本就是各自争取的啊。
一脸怅然若失的恒王傻坐着主位上,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他有点恍惚地看着欧阳雁荷离去的方向,半晌才发觉自己的前襟湿了一片,一定是刚刚抱着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偷偷的哭了。
心好疼,比当初知道苏柔要嫁给自己的父亲的时候还要难过,他眉头紧锁,竟然有点想哭,可是他又不能哭,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眺望着天上的白云飘浮,心里安慰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
父王总说自己太过性情,难过情关,如今,他为了国家的安宁,割舍了自己的最爱,算不算是一种进步呢?
可是进步,为什么那么让人难受?
或许父王今日能够淡然处理妃嫔之间的关系,也是因为经历过刻苦铭心的痛才变得如此淡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