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十月初的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雨。细雨霏霏,整个上午都是阴霾天气。到了下午,雨却停了,但风却特别的冷。

承乾宫里人来人往,比以往热闹了许多。皇上穿着一件大氅,站在门外,走来走去,也在焦急地等待。忽然,一声响亮的啼哭从宫里传来。

董贵妃生了一个小阿哥!

等嬷嬷们将小阿哥抱走,皇上坐在贵妃身边,神采飞扬。

紫鹃在旁说道:“娘娘,奴婢说的没错吧,是个小阿哥!”

贵妃笑着说:“是的,你说的没错!”

半个月后,石妃的永寿宫里,也忙碌起来。

小宛快生了!

接生婆,嬷嬷们,丫头侍女,在房间里往来穿梭,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拿盆,一会儿准备衣服,一会儿拿来了参汤蛋汤。大家都没有作声,只有管事的嬷嬷和接生婆时不时地在吩咐做这做那。秋月瞅了个空儿,出去了。静妃对秋月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秋月领命回到了石妃处。

此刻,石妃正在床上痛苦的叫唤,头上的汗珠一粒粒朝下滚,可是孩子仍然没有下来。接生婆也焦虑起来,在旁边小声道:“小主难产,观音坐莲——”青儿在旁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恳求婆子一定救出孩子,保佑小主平安。

从上午折腾到下午,天都快黑下来了,石妃仍然生不下来。

皇后那边却传来消息,说皇后早产,也即将分娩。

接生婆看了看旁边的人道:“石小主难产,可能要长一点时间,你们先去歇着吧。”她对在旁的管事嬷嬷道:“你也累了,也歇着去吧。”见青儿仍站在旁边不肯走,婆子有些不耐烦道:“走吧走吧,让小主安静一会。”青儿这才无奈退到了一边去。

接着接生婆对站立一旁的秋月道:“秋月留下来!”

天完全黑下来了。

对于小宛来说,这个过程多么漫长啊。她没有想到生个孩子会这么艰难,简直要命!她觉得自己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全身瘫软,已是精疲力竭。可接生婆还在一边打气说:“小主,再使一把劲,孩子就下来了,快,都看到脚了,使劲!”一边吩咐青儿:“青儿,去端碗参汤来,小主需要力气;青儿,去接盆水来!”

小宛咬住牙关,拚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大叫了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混乱中,秋月从接生婆手里接了孩子,用布包好,放在一个小竹篮里,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青儿过来的时候,接生婆忽然喊道:“娘娘生了!”借着昏黄的灯光,青儿看到接生婆手里捧着一堆血糊糊的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青儿吓得大叫起来,连连往后退。接生婆说:“石小主,石小主难产,好不容易养出来,却是这般模样。看来,孩子是没了。老身先走了,等小主醒来,先别告诉她这些,让她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接生婆捧着这堆血糊糊的东西走了。

昏黑的夜里孕育着神秘,许多的事都是在夜里发生的。石妃刚刚生产完毕,皇后的寝宫里却到处是忙碌着的身影。

屋子里挤满了人,静妃来了,管事嬷嬷来了,连许久不见的巴氏也来了。朵心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塔拉也侍立一旁。大家都在紧张地等着,无暇说话。

天色昏暗,秋月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静妃连忙迎了上去。不一会,给石妃接生的婆子也慌慌张张地赶来。静妃说:“你来得正好,皇后一直没有养下来,你快去看看。”接生婆走到皇后跟前,挥退了周围的人,只留下静妃娘娘和秋月。接生婆一阵张罗后,忽然一声啼哭传来,接着是接生婆欣喜的声音:“皇后生了,是个公主!”

静妃一下子怔住了,脸顿时变得很难看。

太妃府里,蒙面人正在大骂石妃。

她骂了石妃骂皇后:“石妃,本妃还以为她能撑起我们的一片天呢,哪里知道,她却是一根扶不起的草。如果她能生个阿哥,将来她的儿子要是当上了皇帝,就算是阴差阳错,只怕她感谢我还来不及。可是,她偏偏是天生的贱命,一辈子了扶不起的小贱人儿。皇后,皇后也好不到哪去,本指望她能抱个阿哥夯实一下当皇后的基础,可没想到她也没有做皇太后的命,如此一来,只怕是皇后之位难保了。皇上想废皇后,立那小贱人董鄂氏为后,现在董鄂氏生了阿哥,皇上对她更好了,恐怕将来的太子也是那小杂种的了!”

太妃捻了一圈佛珠,开口了,话里带着一股阴风:“皇后如果做不成皇后,她董鄂氏也别想做成皇后,她的儿子也别想做成太子,别想!”

蒙面人猛地抬起头,盯着太妃:“太妃娘娘可有好计策?”

太妃说道:“听说皇上想让董鄂氏当皇后,遭到了太后的极力阻拦。我也知道太后的心思,她是不会答应皇上的,如果我再在背后煽一把火,那董鄂氏,想当皇后,做梦去吧。至于她的儿子,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怎样?”

太妃一直半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来,好似一支毒箭忽然射到了面前:“既然皇后无子可以生子,石妃可以由有子变为无子,那她董鄂氏就不能像石妃一样有子变为无子?”

“哐啷”,门边忽然传来一声响。

太妃厉声喝道:“什么人?!”

秋月颤声答道:“太妃娘娘,是奴婢的一个护身珮掉了。”

来人见是秋月,放下心来,道:“秋月,你不好好呆着,在干什么哪。”又转头对太妃说道:“不碍事的,到底怎么做呢?”

两人商议了许久。

最后,太妃说道:“好!咱们分头行动,你去干你的,我去太后那里一趟。”

来人走后,太妃闪身便进了内室。她从抽屉的夹层里拿出那个早已是万箭穿心的布娃娃,看了又看,眼里闪出凶恶的光来,她猛地抽出插在上面的针,再一下一下的重新插去。一边插一边狠狠地说道:“我让你得意,我让你得意!生了阿哥又怎么样?你的儿子会死,你的儿子早死!你也不得好死,你也会早死!我的博果尔在唤你哪,你快去,你快去!”一直把手插累了,才罢手。

然后,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外屋,重新拿起佛珠,数起来。数了一阵,她收起佛珠,换了一身衣服,掸了掸身上的灰,便去找太后去了。

慈宁宫改建完成后,太后就搬到这里居住。

正堂里,苏嘛正在用抹布抹着桌椅。房间很大,雕花的红木家具散发出一种暗淡而奢华的气息。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太师椅上,太后正在闭目养神。但她偶尔的一睁眼和从苏嘛的一问一答中可以看出,她并没有睡着。

苏嘛说:“皇太后的心思奴婢知道,您疼爱着皇上,希望皇上能按您的意愿去当一位好皇帝。奴婢也想,皇上现在长大了,已能独当一面了,皇太后以后就少操些心吧。看到您饭量减少了不少,人也瘦了,奴婢不放心。”

太后道:“要是哀家能放手就好了,苏嘛呀,你以为哀家不想放手?哀家是放不了手啊。”

苏嘛道:“奴婢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皇上知书识礼,勤政爱民,是个好皇帝。虽然年纪还小,但做事已显出一个帝王的胆略和气魄。就算是有些事暂不如人意,奴婢相信他会越做越好的。”

太后道:“苏嘛,你就不要宽我的心了。哀家我正为他的事烦心着呢。”

“是为皇上和董贵妃的事吧?”

太后道:“为这件事,哀家可是伤透了脑筋了!”

苏嘛想了想,道:“奴婢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懂。但听说爱情就像是盲人摸象,是没有目的的,也看不清方向。但科尔沁草原的后代都有着雄鹰一样坚定的意志,不撞南墙不回头。依奴婢看,这事只能顺,不能逼。”

太后扭头看了一眼苏嘛。

苏嘛说:“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来。”

太后道:“哀家能不急吗,再顺着他,皇后就得另易其主了!”

“太妃娘娘到!”

听说太妃来到,太后转头望向门外,脸上满是诧异。

自从博果尔去世之后,太后觉得太妃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爱说话,不爱串门。成天呆在自己的家中,吃斋念佛,形同尼姑,只差没有出家。太后这里也难得来了,但老姐妹的情谊表面上还在。

太后看着太妃消瘦的面庞,一脸的歉意:“妹妹好久没来了,又瘦了许多,妹妹可要好好保重身子骨呀。”

太妃道:“姐姐还说什么保重身子骨,博果尔不在了,我保重给谁看哪。”

太后装模作样的揩了揩眼泪,道:“妹妹如果再说这样的话,那是在打姐姐的脸哪。现在,后宫长辈中能说得上话的就剩下我和你了,我还指望着将来,我们都老了,两个老太婆还能做个伴,唠唠磕,打发日子呢。如果妹妹有个三长两短,剩下我找谁说话去呀。”

太妃落寞地样子看上去显得更加清瘦,她说道:“姐姐还用得着我来陪?身边有皇上陪着,有大臣们陪着,哪像妹妹我,也不知我娜木钟做了什么错事,要遭此大难。身边找不到一个贴心人儿,至亲的人一个一个从我身边消失了,如今就只剩下姐姐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