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妃回到自己住的钟粹宫,站在冷冷清清的房间里,房间的布置是她喜欢的格式和色调,淡黄色和浅红色是主色调。在她心里,她虽然被废了,但从没有认为自己比别人低下,她还是那么高贵,还是那么热烈奔放。她需要用黄色和红色来给自己的内心作个注释,给个寄托。她看了看四周,忽然觉得这些让自己喜欢的色彩也变得灰暗起来,不能让自己有任何可以炫耀的资本了。她恼怒起来,迅速走到挂着浅红色翡翠镶金珠帘的前面,一把就把它们扯了下来,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到地上:“什么劳什子,我让你红,我让你红!”
秋月正好打水回来,见到娘娘发怒,连忙放下水盆,去拾地上的珠帘。
静妃余怒未息:“秋月,你捡什么捡,我不要了!”
秋月手没停:“娘娘,怎么朝着珠帘发起脾气来了,这珠帘好好的,可贵重,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静妃道:“你没耳朵还是耳朵聋了,没听见啊,我叫你不要捡!珠帘算什么,就是金山银山堆在这里,我照样可以把它们全部摔掉!”
秋月满脸惶恐,手停下来说:“娘娘既然不喜欢,那奴婢把它收起来就是了。”
静妃道:“不要,扔掉!将红色的东西全部扔掉!”
秋月将房间内所有带红色的东西取了下来,放到一个地方准备扔出去。她有些搞不清楚,娘娘为何一下子发起了脾气,变得如此不讲道理。娘娘不是一直以来就喜欢带红色的物品么?怎么今天从皇后那回来,就发脾气,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也要丢掉?红色怎么了?碍着娘娘什么了?秋月不知道。秋月不便多问,一声不吭地把所有东西收好,出去了。
等到秋月再回来,静妃又说:“秋月,去端碗人参汤来,本妃有很长时间没有喝它了,都快忘了它的味了。”
秋月出去了。过了好一会,秋月才过来,却没有端来人参汤。
秋月说:“人参汤今天煮得不多,御膳房今天只做了两碗,一碗送给太后了,一碗给紫鹃端去了,说是董妃娘娘身子虚,需要补。御厨说,娘娘如果想喝,等明天吧,明天一定给您留着。”
静妃不满地大声吩咐秋月道:“秋月,去,让御膳房马上做,就说本妃等不到明天,今天就要喝!”
秋月又去了御膳房,可是没多久就回来了。秋月端着的盘子仍是空的,她说:“御膳房今天的人参已经用完了,要等明天才能拿过来。”
静妃气得把桌子上的一个杯子用力摔到地上,声音大得要吼起来:“好啊,连御膳房也欺到本宫的头上来了。太后可以喝,董鄂可以喝,凭什么不让我喝!董鄂不过就是一个贵妃,我还是曾经的皇后哪。”静妃一边说,一边看着秋月,就骂了起来,“你是干什么吃的?紫鹃可以去端,为什么你就不能去端?”
秋月跪在地上,说:“御膳房说是皇上吩咐要给董妃娘娘补身子的。”
静妃说:“董妃要补身子,难道我就不要补?秋月,你再去,就说本妃病了,也要补身子!”
秋月犹豫地说:“御厨说了,今天已经没有了。明天,奴婢一定转达娘娘的意思,一定给娘娘端来人参汤给娘娘喝!”
静妃骂道:“明天,明天,一群无用的东西!”
秋月低着头不敢回话,她知道,娘娘脾气一上来,骂几句算是轻的。
静妃又气恨恨地说道:“太后,太后怎么了?不照样想要了董氏的命?还有太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想要董妃死比本宫还要强烈呢。董妃,补吧,补吧,只怕你补了也没用,补了也白补!你不到这后宫中来,你什么事情也没有,可你却偏偏来了,你好好的福晋不当,却要妄想当什么皇后!你当吧,当吧,本妃让你到阴曹地府去当!本妃虽然不能出去,别说本妃就治不了你!”
静妃被皇上软禁在永寿宫,这一软禁就是一年多。这一年多来,静妃还真的没有出去过。她也出去不了,门口有两个当差的天天守着,谁也没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太妃一样念佛。
皇上信佛,这股风吹得宫中上至太后,下到太监,都信起佛来,念佛之声不绝于耳。
静妃本不是能坐得住的人,可是自从皇上把她软禁起来后,她就几乎与世隔绝了。漫长而寂寞的日子让她苦不堪言。
极度无聊的时候她会坐在门边,看门外远远的有人路过,哪怕是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她也会盯着看半天,直到他们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再也看不见。要不就坐在院子里抬头看天,数着天上的云彩有几朵,慢慢地聚拢又离散,飘啊飘,飘远了,又来了新的云彩,于是又重新开始数;数着一天里有几只鸟儿在上空飞过,叫了几声;看阳光透过树叶照到地上斑驳斑驳,风一吹,便晃过来晃过去;有时她就干脆就坐在桌子边,扶着一个脑袋,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一呆就是一半天。
后来,她准备了一只木鱼,学着庙里和尚的样子,闭着眼睛敲起木鱼来,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说些什么。再后来,敲木鱼就成了她每天的功课了,一天不敲,她反而会觉得若有所失。
然而,敲木鱼并没有让她的心里得到平静。她的心里装的是一筐愤怒的沙子,她要将沙子倒在人家的身上,将人家掩埋,她才觉得快意。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她觉得自己生来就应该是皇后,谁占住了她的位置,谁就是跟她过不去。她一直认为,皇后的这个位置本来就是她的,没有人能替代她的位置。乌云娜不行,你慕南雪更不行!在她眼里,慕南雪根本就不配当皇后。慕南雪是什么东西!她只是被人玩过的一只破鞋;充其量,她也不过是董鄂家的一个小女人而已。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那么喜欢她,还一门心思要让她当皇后。虽然她看上去温文尔雅,漂亮贤淑,可是,谁能说那不是她装出来的?一副狐媚的样子,就知道勾引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