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白痴……”娅楠气若游丝地冲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骂道,她不会讲大道理,生气了只会骂人。看到她落水,两个丫头居然端着她的衣服站在岸上发呆,好在她通水性,不然做鬼也不放过她们两个。
“王后,您罚奴婢们吧。”这样她们心里还好受一些,在她醒来之前,她们想了好多娅楠会怎么责罚她们的点子,不想只是骂她们白痴之后,便一副懒得理她们的样子,像极了赌气的孩子,让人倍感亲切。
昨晚,湘寒宫可谓是闹腾了一宿,本就淋了雨略感风寒的娅楠因操劳过度,长时间蹲地气脉不顺,自己硬扛着抽筋的腿爬上岸,被两个傻丫头带回来寝宫后上吐下泻,难受至极,鸣鹤自是知道因为她俩的失职才造成了她的痛苦,连夜通知安南佑俞,并连拖带拽地请来了宫里资历最老的太医,最后还被诊断出了水土不服。
与此同时,住隔壁的安池乐高烧持续不退,不知什么原因动了胎气,锦春又被调离,鸾凤左右忙活了个把时辰,累到半死,直到安南佑俞下令把锦春调回来,她才得以休息,这所谓的休息便是跪在娅楠的窗前一边认错,一边伺候她吃药,清洗。
“好,罚你们待会儿去湖里泡个澡,没有得到本宫的允许,不准上来。”窗外已经大亮,她闪过一瞬惊慌,“现在什么时辰了?锦春呢?”事情没有办好,但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让出王后的位置。
“午时都过了,锦春在隔壁照顾乐儿呢。”说到此,鸣鹤表现出不满,本来隔壁应该是她跟鸾凤的房间,因为乐儿的到来,她们必须搬到下人房与锦春一起住,乐儿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非要霸占着娅楠身边的位置,她怎么也气不过。
鸾凤突然记起什么来,瞧了一眼娅楠的眼色,道:“早上浅贞王妃来过了,被陛下拦了回去,留下了一些治伤风感冒的药物,这会儿应该熬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来。”
“陛下来过了?”娅楠忽略重点,只道出心中的疑问,不是因为想念,不是因为意外,她是因为害怕见到他,为了那她本不在乎,却该死的需要保住的王后宝座。
本欲起身的鸾凤听到她的问话,有些尴尬地又跪了回去,招惹了王后,她不敢轻举妄动啊!
“昨晚你昏睡过去了不知道,陛下一晚上都没有离开过,下朝后又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说来,陛下昨晚也是一宿没睡,呆在湘寒宫的书房里,又没有床榻可休息,肯定是在批阅奏章。
娅楠心里划过一丝甜蜜,忍不住想,其实他还是在乎自己的,不然派个人来看着就好,又何必亲自等着呢?昨天他也在雨中淋了那么久,会不会生病?思及此,她的心中便又升起无限疼意与内疚,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他肯定认为她是无理取闹的女子,往后一定会更讨厌她了吧?
“王后,要不要先把锦春叫过来审一遍?”鸾凤见她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忧愁的,以为她是因为没有在陛下规定的时间内定案而担忧,出口提议道。
“恩,先叫过来,再去帮本宫把药端来。”只要在他出现前弄清楚事情真相,就算他看出了端倪,她就来个死不认账,他也不能奈她若何?
“收起你的小聪明,事实是,靖婉事先在栏杆上动了手脚,雨天路滑,不经意地碰撞也会发生意外。”人未至声先至,平静如水的声音却是无情地摧毁了娅楠的美好打算,“此事不劳王后费心了!”
震颤地望向门口,那人一身白衣如雪,与身旁那道淡雅的身影交融得犹如一幅完美地画卷,笔直回应她的目光清冷而疏离,转眼看向那人,依旧一身清淡的颜色,浅浅地黄绿色搭配,明亮却不刺眼,她看起来像一只清纯的狐狸,漂亮的黑眸总是蒙着一层水汽,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来,举手投足间都温柔似水,除去那一丝怯懦,怎么看她都像一个一丝不苟型的细心女子。
娅楠情不自禁地与她作对比,她不会楚楚可怜,她学不会温柔,她习惯讲脏话,发脾气,她性格冲动,做事不顾后果,她是被人叫做“蛮妹”的假小子,她没有她好看,她不会那样搭配衣服,虽然她并不老土。可是这样一对比,从来盛气凌人的她,居然自卑了。
许是安池乐化了妆的缘故,身体一向好过其他同性的娅楠看起来比她还虚弱几分,苍白的小脸透着冷然之气,她才不要别人看穿她的负面情绪,在人前,她还是那个坚强的蛮妹。
可是一接触到安南佑俞的视线,她便觉得自己就是个婆婆不疼,丈夫不爱的媳妇儿,在夫家受了委屈,天高皇帝远的,委屈也无处可诉,心里忍不住直冒酸泡泡。看来他是先去看了安池乐之后才过来的,该不会昨天也是为了看她才守在这儿的吧?
安池乐受了安南佑俞的特许,可以不必对任何人行礼也不用自称奴婢,所以除了她现在得用回自己原来的名字以外,不过是从顾惜宫搬到了湘寒宫罢了,生活本质较以前确实没做多大改变。
只是安池乐不这么认为,即使安南佑俞对她再宠,她的心还是偏向娅楠那边,在她心里,说过要做婢女的话,依然算数。
“我知道了。”也不再做垂死挣扎,她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哭出来,说什么话都是低着头,自是没有看到对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狡辩,不吵闹,这么快就认输,那他的计划……
房间里寂静地诡异,而身处其内的人明显感觉到空中弥漫着冷空气,除了制造者,皆不由得打起了寒颤。
鸣鹤伺机逃走,房里只剩下安南佑俞,安池乐与她三人。
“王后,听闻你生病,真是担心死我了,你昏迷了一宿,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已经叫锦春去传膳了。”安池乐顾自走到她的床前,话语里急切地关怀并不虚假,只是让听的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不是也一样,尤其是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你那样闹。”娅楠一语双关,语带嘲讽,面带不耐,掀开被子准备起身。
安池乐只道她是出于关心,伸出手,僵在离娅楠几厘米远的空中,投去询问的目光,娅楠白了她一眼,根本不做理会,她却兀自认为得到了默许,向前扶住她。
娅楠连忙抽出手来:“别,你都要人伺候呢,我不是王后了,你也不是奴婢,犯不着自降尊贵服侍我。”
安池乐还想再说什么,安南佑俞适时发出一记冷哼:“你承认就好,届时起,废王后,贬为御前侍女。”
似乎只为宣布这道口谕,语毕便走。
娅楠支支吾吾地话还没有表达出来,他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靠,他什么态度?”她不怪他贬她职,只要不把她打入冷宫,她已经很感激他了,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不成功便成仁,还为了他一心想要的答案差点淹死了,安慰的话总该说说吧?掉头就走是什么意思?还有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为什么还要她去查?
见她又要发飙,安池乐连忙在不碰到自己肚子的姿势下,稳住她,小心翼翼地欣喜道:“御前侍女!御前侍女……王后可谓是因祸得福。”
娅楠昨天害安南佑俞淋雨,又踹他出门的做法真的令柏林很生气,但他却又忍不住想帮她,看惯了阳奉阴违,看多了假装若无其事,他喜欢上了她这种对自己的诚实,喜欢了就说出来,吃醋了就生气,生气了就骂人的生活态度,如果跟她在一起,想必很轻松吧,她的情绪总是写在脸上,不用过多的猜测,一眼便明了。
不禁感慨,只可惜他没有早一点认识她,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去表达,而她也永远不会看到他的存在吧?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她决定对安南佑俞展开攻势所打的第一枪,那天从她哥哥的御书房里一出来,一个满脸红晕,堆起怪笑的小女子咻的一下窜出来,没把他们主仆两个吓死,她的目光里噙满了对眼前之人的崇拜,灼灼地盯着一脸漠然的安南佑俞,旁边的人完全被她当做空气忽视掉了……
“是你做的手脚?”走在前头的人没有回头,清冷地声音扩散在空气中。
柏林望着那抹白色的背影,竟有种嫉妒的感觉从心底传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吓了一跳,他怎么可以嫉妒自己的主子?慌乱间回神,轻轻点头,简单的“嗯”了一声,听不出敷衍之意,前面的人却还是顿住脚步,侧过身来等他。
柏林略显惊讶,快步追上去。
那人却没再说话,在他离自己还有两步的距离的时候转身继续向前行走。
“如果她知道了,说不定会恨你。”没走出两步,那道清冷地声音夹杂着戏谑之意,再度从前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