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晨听到翠儿嘴里的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先是一楞,随后竟不知不觉间笑了起来,道:“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有些事情真是想躲都躲不掉。冤家,或许真该有些缘分吧。”
翠儿疑惑于他为何这般反应,听他这句话语也是摸不透他的心思,她此刻的说话比较艰难,基本上能不说就不说,眼前的情形反正她也不知晓如何应答,那就干脆不开口了吧。
尚晨看她不说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当年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了解的,除了他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萧陌离,恐怕这已是一段无人问津的过往,他也不想对她多加解释什么,只是指了指外面的方向,道:“你肯定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吧?有没有马车,是否已停在外面的空地上?”
翠儿听他这么问,略微点了一下头,表示他的所言极为准确,外面的空地上早已停了一辆马车,只等尚晨点头答应,马车就可以立即启程。
尚晨对于她的这番举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好,我跟你走这一遭吧,我也很想看看,你们的这位阁主如今究竟怎样了。”
翠儿瞧他提起脚步准备离开,轻轻唤了一声,道:“尚大夫,你不需要带上什么医药箱之类的东西吗?要知道我们阁主的病情比较特殊,他可是昏迷不醒了好几天。”
尚晨转过身看着她,神情颇为疑惑和不解,道:“所以呢?你觉得我应该带点什么?”
翠儿的心里这次可算是泛起了小小的嘀咕和慌乱,道:“你是大夫呀,怎么问翠儿这个问题呢?翠儿可不会什么医理,也不懂得治病救人,翠儿只是瞧着那些大夫都带着医药箱,以为尚大夫也和他们一样,也会带上医药箱,难道竟不是吗?”
尚晨听她一口气竟说出了那么多话,目光却注意到了她的颈间,道:“说了那么多,而且还很流利,颈间不疼了?”
翠儿惊觉他的问题,仔细想着竟觉得有些意外,她低下头瞧着自己的颈间,伤口已有了愈合的迹象,疼痛的感觉已基本消除,药膏的清凉缓缓沁入她的颈间,这种感觉竟说不出的舒服,她对于这样的变化显然还很惊奇,只因为这种变化的前后过程只持续了一瞬间的功夫,速度实在是快得惊人。
恰在此时,尚晨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语气也略显诚恳和富有自信,道:“我治病的方法和旁人不同,别人用医药箱,我却不用。别人用的是老祖宗的办法,而我喜欢在此加上自己的想法,尽量将时间缩短到一个可以控制的局限性,不会太长,也不会太短,适中地让病人在医治过程中感觉不到痛楚。所以,请不要将那些迂腐的庸医和我相提并论,我可不是他们。”
翠儿感觉到自己的这种变化,毕竟是身临其境地感受过了一回,自然对于他的话语极为认同,道:“翠儿谨记尚大夫的话,再也不提了。尚大夫,请随翠儿一同上车吧,莫让阁主等得心急了,需知若是再耽误一会儿,阁主恐怕就会……”
尚晨这次倒是有些不愿再听她说下去的意思,适时地打断了她的这句话,道:“他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不惜用尽各种的手段,甚至牺牲自己也是在所不惜。对别人狠、对自己狠,这样的一个人,才是最为真实的他。”
翠儿对于他的回答,心里的疑虑不禁更多了,按理尚晨所在的县城距离兰轩阁其实并不算太远的路程,若是他真的认识萧陌离,亦或者萧陌离真的认识他,如月定然会完全知晓,优先让她出来去寻,何必让她费了那么多功夫,兜兜转转才寻得了尚晨呢?
尚晨知道她想不明白,她这么想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的心里何尝不是这种感受呢?
多少年前的往事,随着时间的悄然流逝,漫漫黄沙的一点点侵蚀,都已消磨地只剩下记忆里的模糊片段,他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他已决定放下了过去,就如同他的师傅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的师傅说:“过去的,就过去吧,执着于过往,又有何用?不过是让自己的心一直痴迷下去,最终迷失在自己真正想要走的旅途里。”
他不想痴迷于过往,更不想迷失于自己的路,于是他选择了遗忘,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然而,今日的这一出,倒是又将他拉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不过如今的他却是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好吧,萧陌离,我就再破例一次,想想过往,但这仅此一例,再无特殊。
当马车缓缓停至兰轩阁的门口,午后的艳阳还没有完全消散,可见马车赶得很急,县城距离兰轩阁确实也没有多远。
尚晨刚走下马车,便感受到艳阳的独特魅力,照耀在自己身上竟是如此舒服、温暖,不禁唏嘘了一声,道:“难得的好天气,真是有些可惜了。”
翠儿也跟着下了马车,望着此刻的天色,担忧的心情算是有了些许排遣的迹象,道:“尚大夫,还请随翠儿赶紧进去吧,否则我家美人瞧着翠儿请你竟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肯定会让翠儿挨罚的。”
翠儿的话语真是一说一个准,她不说还好,说了此话,她的主子如月便极为巧合地出现在了兰轩阁的门口,看她站在那里,脸色显得极为难看,道:“请个大夫那么久,平日的机灵都到哪里去了?是不是真不想要自己的这条小命了?”
翠儿知道连日的疲惫让如月的心情极度不好,甚至用“糟糕”一词来形容也是极为恰当,况且孕妇的脾气本来就是反复无常的,她受着这样的气已不是一天两天,早已没什么值得新奇的地方,听到如月这般责骂自己,虽然心里也是极度委屈的,但到底也认了错,道:“美人,翠儿知道错了,但翠儿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都是事出有因的,都是因为……”
她说着这些,便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尚晨,极度委屈的神色,连眼里都带着几分乞求。
尚晨对于她的眼神岂会不知她的想法,这是想要为自己的过错减轻一些,以此不用受到特别严重的惩罚,他当然也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既然耽误时间的原因都是出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当然应该站出来说一句话。
毕竟若是说出了这些话,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不利的影响,也不会掉了自己身上的一点肉,只是一种顺手的相助,不需要耗费太多功夫,这样的举动,他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于是,尚晨开了口,道:“是我耽误了翠儿姑娘的时间,因此责任并不在她,而是出在我的极度不配合。不过呢,她好不容易才设法说服我,甚至想出了以死相逼的方法来让我点头同意,这样的态度,真是让我有些动容。”
如月这才注意到了翠儿的颈间竟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可见此人所言非虚,对于翠儿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转变,道:“既然如此,那么对你的惩罚也就免了吧。”
翠儿瞧着自己的目的已经得逞,虽然还是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但是心情已明显好了许多,对于这个尚大夫的出手相助,也多了一种感谢之意。
如月倒是没有注意到翠儿情绪之上的变化,她的注意力都转至了她请来的大夫尚晨,瞧着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周身的气韵却是极度不凡,而且他的容颜也称得上是少有的俊美,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自命清高,便是绝对的出尘之姿,真正的无欲无求,当下对于他能够救治萧陌离,便不禁多了一分难得的自信和顾虑。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多话之人,她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尚大夫,闲话也就不多说了,想必翠儿都已告知过所谓的利与弊,如果你医治好了阁主,那么不用多言便是重金双手奉上,如果医治不好,那么尚大夫今后的好名声恐怕也就会到此结束。”
尚晨听她这么说,倒是不觉得任何意外,极为平淡地点了点头,不禁叹息了一声,道:“我只能说,听天由命。这只能取决于,老天究竟想不想灭了你家阁主。我只是起一个辅助的作用,但决定权可都全在他的身上。因此,不要对我抱有特别大的期望。”
如此大言不惭、不知后果的话语,他的口吻竟然和“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如出一辙,他的神情还是显得极为平静,而且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说错。
毕竟萧家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秘家族,萧家的命运从来都不是世人可以决定的,而是他们一直信奉的上天,他肯不肯留下萧陌离的这条性命,让萧陌离继续之后的计划,继续为着重建萧家而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