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亲眼看到过萧陌离失控的场景,因此他比较能够明白萧陌离失控的模样有多可怕,对于这样一个不稳定的人,他刚开始做出这个抉择,也是有一番犹豫。
皇帝之所以找到萧陌离,无非是因为他手腕处的诡异裂痕,他知道这一切皆是萧陌离所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明白在这个世上也只有萧陌离才能够解除,于是,他带着身边的这个“侍卫”来到这里,为的便是以一种方法来让自己脱困。
萧陌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少也能够了解些许,除了收集到他的全部资料,便是曾和他有过短暂的契约关系,对于这段经历,皇帝并不可能会忘,萧陌离也不会,那是消除两人心头大患的一次经历,他们就算会忘却其他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注定会烙印在他们的心里,成为永远都不会忘却的记忆。
皇帝知道自己确实违背了当初的契约,当时说得很是明白,萧陌离帮他完成心里所愿,替他除去相王爷这个眼中钉,他就会帮萧陌离重建萧家,重拾萧家当初的辉煌,但他到了最后,却并没有兑现当时的诺言。
原因自然很简单,皇帝想要隐瞒这段往事,他追封已逝的相王爷和他的女儿璟冉郡主,为的便是让所有人明白,这段往事已成为过去,如今的他才是真实的开始,故而,曾和相王爷有过联系的大臣纷纷告老还乡,或是请旨前往别的县城入职,这样的做法自然是让皇帝相信,他们不会再轻易有反心。
皇帝对于他们的态度和做法其实十分满意,因此,他为了隐瞒这段往事,将曾帮助过自己的萧陌离选择性地忘却,随后的日子里,他兢兢业业地处理朝政,所有的掌控权皆都回到他的手里,实实在在地握在手心里,再也逃不出他设定的范围。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在很久之前,萧陌离就对自己动了手脚,手腕处的诡异裂痕越来越明显,他才明白如果自己不去及时阻止,不去寻找萧陌离解除这个封印,他自己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时间。
皇帝的岁数大了,尽管如今的身体因为萧陌离的缘故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痊愈,但是他的年纪却是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他即使不愿去承认这一点,他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那就是,他老了。
或许真是如此吧,仅是批改了一段时间的奏折,便会生出些许困意,仅是站在御花园观看一会儿风景,即使自己身上的狐裘多么温暖,但也抑制不了微风吹拂过来带给自己的寒冷之感。
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身体到底还是支撑不下去了,年纪大了就是大了,即使自己不愿相信这一切是如此之快,但是想着如今的自己确实也不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而是一个年近五旬的成年人了,累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他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皇帝的心里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应该寻找一个合适的接班人,如果自己真的不幸倒了下去,那个人就可以及时接管他的事宜,继续守护他们的家园,而他的选择便是这个特殊的“侍卫”。
萧陌离瞧着皇帝没有开口言明什么,他倒是并不怎么意外,他只是奇怪于郁琨面对皇帝之时态度仍是这般轻松,一点都没有侍卫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模样,不禁开始揣测起了郁琨的身份究竟是什么,道:“既然我已经答应要帮皇上做事,那么就请皇上详细说明,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吧。”
皇帝仍是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看了看郁琨,郁琨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了萧陌离适才所言的这句话,道:“皇上想要逆天改命,目的自然是想要将自己的好运传给下一位王者,让他可以更好地实现他的心里所愿,更好地管理这片来之不易的疆土。”
萧陌离听着这些话,倒是有些明白过来,道:“如果是这样,确实是有些复杂,毕竟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皇上已经用过一次,若再要用一次,恐怕会有很大的风险。”
萧陌离说得十分诚恳,皇帝也听得十分仔细,半响之后,他开了口,道:“朕不担心所谓的风险,朕只是想要知道,你有这个把握,将朕的全部好运都可以给他吗?”
皇帝说着这句话,右手不禁指了指站在面前的郁琨,而郁琨也在看着皇帝,道:“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让您担那么多的风险,要知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恐怕早已不存在了。”
皇帝只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早在朕出宫之前,这个念头便已经在朕的心里萌生,在这一路上,朕也想了很多。朕确实是老了,不单是身体上的老,更是心态上的老。很多事情,朕想的方面都不再那么全面,若不是你在身侧协助,恐怕朕的很多决策都会出现偏差。”
郁琨没想到他会那么说自己,情急之下不禁唤出了本该有的称谓,道:“父皇,您别这么说,能够辅佐您,是儿臣应尽的本分,儿臣其实并不奢求您会不会传位于儿臣,儿臣只是希望您能活得快乐,毕竟您获得如今的这一切,实在是耗费太多心力了。”
萧陌离听了这话,这才明白自己为何总觉得郁琨有些奇怪,原来郁琨竟是皇子的身份,他思索着郁琨在相王府里的一切,渐渐深知了郁琨的隐忍和对于相王爷的诸多怨恨。
郁琨确实是皇子,只是他一天都不曾过上皇子那般锦衣玉食的生活,因为他的父皇是一个被人牵制的皇帝,而他也注定不可能拥有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懂得自己应该忍辱负重,为皇帝的涅槃重生尽上自己的一点力量,于是他十分果断地提出在相王爷身边当暗棋的想法。
那时的郁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单是他的母妃,就连躺在病榻上的皇帝也感到一阵吃惊,可是他的态度却很坚决,道:“相王爷的权力遍布朝野,甚至连百姓们都对他格外尊崇,这对父皇的安危和执政极其不利,久而久之,百姓们只知晓他们有一个好王爷,却不知他们还有一个好皇帝。儿臣不愿看到这一切的发生,因此儿臣必须要寻到相王爷的错处,如此一来,压在父皇身上的那根刺才能彻底拔除,而父皇也不用再这般折磨自己,身体也可以渐渐好转起来。”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竟会对现如今的境况看得如此通透,为了自己竟要付出那么多,他不禁觉得心痛,还有越来越多的愤怒,道:“朕不会允许你这般胡来,相王弟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朕比你了解太多,若是让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可知晓,你的后果是什么吗?”
郁琨并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因为儿臣如今的能力还不够,但就是因为不够,他才会对儿臣放松警惕,继而成为他的心腹,帮他做很多的事情。因为,儿臣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心,从今以后,也只可能听他一人之言。”
他的母妃听着他说这些话之时丝毫都没有犹豫的念头,不禁觉得她的孩子已经变了,变得更加成熟,也变得越来越学会“隐忍”这两个字。
隐忍,是母妃最开始告诉他的两个字,原因便是让他知晓如今的境况实属如履薄冰,而他们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因为他们有一个最大的对手,相王爷。
那是一个特别厉害的王爷,身体比皇帝好,能耐比皇帝好,就连政绩也比皇帝好,这样的一个好王爷自然会受人尊崇,如果这一切都没有一个特殊的前提,那么他倒是真的可以尊称相王爷一声王叔,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
当郁琨第一次知道皇帝如今一切的命运坎坷都是拜相王爷所赐,他是无论如何都意料不到的,他想不出这样一个什么都有的王爷竟会对自己的父皇下了如此重的毒手,让他的身体多年以来都是过于羸弱的状态。
他也想不到相王爷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让皇帝在所有人推举的情形之下,不得不退下自己的皇位,相王爷的目的十分明显,也十分肯定,那就是他要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真正成为整个王朝独一无二的主宰。
相王爷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如果自己再不去做什么,就不能保护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为了爱他的亲人,他必须要铲除相王爷这个心腹大患。
于是,郁琨又一次劝诫起了自己的父皇,道:“父皇,儿臣能懂您的意思,只是,您的心里也很清楚,这一步总要有人去做。如果您实在信不过儿臣可以做到忍辱负重,那么儿臣可以对天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忘记今日所说的任何一句话,若是有半分忘却之心,若是不能将相王爷连根拔除,那就让儿臣不得善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