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娘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王婶更是差点惊掉下巴。
也是她最先反应过来的:“绵娘,你是不是当我们大家伙儿都是傻瓜,你和云娘那么要好,想要帮她说话也用不着这么愚蠢的办法吧?”
“王婶,你不能这样,总要让我把话讲完,你们才能从中辨出真假来。”
绵娘目光一扫,顺着王婶的脚上一直到她的腿上,再到她的腰上,王婶顿时想起了曾经泼在自己身上的那桶水,当时是刚入夏,不凉。自然也造不成什么大的伤害,可却让王婶心下一凛。
这个看着好脾气的绵娘可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的。
话说自己在家还曾经听到过隔壁秀才鬼哭狼嚎的声音,吵嚷着说绵娘不尽妻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婶总怀疑这期间是发生了什么,毕竟这女子看着一言不发,动起手来真的不管不顾的。
王婶心里存了顾忌,满心的不服气,却还是道:“那你倒是说啊。”
众人都诧异她怎么在绵娘面前看起来有点外强中干不顶用的样子。
只有栓子父子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栓子爹低着头更不想说话了,栓子脸上也有了些许的不自在,不过到底还是云娘的清白更重要一些。
绵娘也没有要为难王婶的意思,她是云娘的婆婆,栓子他娘,自己要是说些过火的话,只会让云娘难做。
她不拖沓,只是简洁利落的将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这两日云娘都是和我去的城里,这是我们村里的人可以作证的,原本只是外人误会我们是一对小夫妻,后来为了方便,我们干脆就以夫妻相称,中间也有过不少亲密的接触,您的外甥女说的如果没错,可能就是在说我,若是您不相信,大可以叫她来对质,看看我是不是她口中的那个贼眉鼠眼干巴猴。”
说到后面,绵娘轻轻地咳了咳,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得贼眉鼠眼了。
她的一身打扮的确是年轻男子的模样,而且,除了眉眼和传说中的“奸夫”不一样以外,其余的特征也都符合,王婶还想要争辩,却拗不过丈夫和儿子,栓子无论如何也要还云娘一个清白,当即跟四位长辈只扔下一句“我去接人”就跑了。
村民们还在围观,阿云娘一嗓子“大家散了吧。”将几位德高望重的请进了自己家里留下作证,其他人果真散了。
栓子爹娘还在院子里,阿云娘也不招呼他们去屋里坐,就想看着他们挨冻给女儿出气,反倒是一手拉起绵娘让她跟着进屋去暖和暖和,绵娘笑得拘谨:“不了,婶子,我驴车还停在大门口呢,要回去把驴车给卸了。”
“嗯,那你去忙吧,一会再过来。”
一会儿是肯定还要过来的,等栓子把人带到了,还要过来和人对质。
绵娘走出云娘家的大门,就听见身后阿云爹在招呼栓子爹娘进屋。
阿云娘还在生气,不客气的哼了一声就进屋了,阿云爹无奈,到底是自家女儿的婆婆公公,大冬天的,也不能真的就看着人杵在院里冻着。
别的不说,就为了栓子对云娘的维护,也不能让他爹娘一直站在这里。
王婶还不想进去,却被丈夫硬拉了进去:“行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你还嫌闹得不够吗?”
栓子娘咕哝两句,还是跟着进屋了。
绵娘笑着摇摇头,还好栓子是真的向着云娘的,要不然的话,就冲着王婶这样的婆婆,云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走到自家门口,看到阿娘转身进屋,正房的门当着她的面关上了,绵娘没心情跟亲娘去较劲,她今天早上起的太早,现在困得不行,要不是想着一会还有事,现在肯定要先去睡一觉再说的。
不过现在嘛,绵娘卸了驴车和车上的东西,看了一眼空了的两口水缸,换了干活常穿的衣服,拎着扁担挑着水桶先去打水了。
井沿上有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陈大牛。
他也在打水,不过弯腰的姿势看起来有点不自然。
两下打了招呼,绵娘安安心心的在井沿下等着,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打量,一抬头,陈大牛又立刻转过了头去。
表情似乎更加不自然了,动作也更加僵硬了。
绵娘看着摇的飞快的轱辘把子,不禁有些担心:“大牛哥,你没事吧?”
“啊,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当然没事。”
陈大牛一连声的否认,两桶水没打满人就走了。
绵娘看着他的背影更加的奇怪,不由得想起他媳妇今天早上和自己说的话,有点担心是不是因为这事两个人闹了矛盾,大牛嫂子跟他打起来了。
绵娘摇了摇头,两个人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大牛嫂子虽然看起来凶悍一点,可真不像是这么厉害的人。
井沿上洒出来的水结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冰,小孩子没什么玩的,冬天常来这里打赤溜滑,大人走上去总要小心翼翼才能防止自己不摔倒,不过今天这里的冰不知道被谁清理了,走上去没有那么滑了。
两大缸水,绵娘一来一往走了八九趟,总算是将水缸都挑满了,刚放下扁担拿起扫帚,就听见了隔壁院子里的声音。
栓子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回来了。
那个女人穿着打扮都很一般,仔细看眉眼间和栓子娘有些像,想必就是栓子口中的那个二表姐了,不过这个二表姐一脸的不情愿,倒像是被硬逼着来的。
绵娘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扫帚,又换回了那身男装,进了云娘家的院子。
二表姐是被栓子强制性的带来的,一路上栓子生怕她跑了,将她看的死紧,就差拿个绳子把她绑在车上了。
栓子也没说是啥事,可她看着栓子的架势就直觉不是好事。
等来到田家湾,她心里也就彻底明白了。
这一下更想跑了。
一转身,却看见栓子拿着鞭子站在自己的身后,一副自己要是敢跑他就敢动手的架势,等到再从栓子身后看到那张略熟悉的身影的时候,心里还有啥不明白的,希望也渐渐消失了。
她看着栓子,哀求道:“栓子,是姐错了,姐错了还不行吗,你放姐回家。”
绵娘蹙眉,嘴大舌长爱扯闲话的人大概都是这样,有散播流言的劲头,却没有与人对峙的勇气。
栓子自然不会放人,屋里人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很快就有人进来拉人了。
绵娘眼睁睁的看着栓子表姐被一伸手就给拉进去了,有些目瞪口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拉人的还不是别人,正是王婶。
棉布门帘子在栓子表姐进去之后再一次落了下来,栓子对着绵娘打了手势,意思让她先进。
绵娘谦让不过他,掀着门帘进去了。
这个二表姐自从见到栓子就心虚,现在站在云娘家屋子里,被屋子里的几个人盯着,更是心虚的不敢抬头了,一个劲的往她姨的身后躲,又几次被她姨妈给推了出来。
也不知道栓子走了之后,这些人都聊了什么,栓子娘和阿云娘总算不再那么针锋相对,可气氛依然紧张。
绵娘和几位长辈见了礼,云娘瞧了栓子一眼,站在了绵娘身边,两个人挽着手,云娘很不客气的看着那位二表姐:“表姐,您可看好了,我红杏出墙的是不是我身边这人。”
她说着话还特地搂了搂绵娘的胳膊,两个人实在是不能再亲近了。
当着众人的面,绵娘被这样亲近,略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推开云娘,只是淡淡的看着栓子表姐。
栓子表姐还想往自家姨姨的身后躲,却被王婶一把推到了云娘的面前,三个人差点贴上脸。
“您可站稳了。”
云娘说话不客气,众目睽睽之下,和长辈顶罪是她没教养,可是眼前这个搬弄是非的,她可不想给她留面子。
栓子表姐后退一步,却被阿云娘扶住了腰:“离得近点,也看得清楚点,是与不是,给个准话,还我闺女一个清白,别让人家以为我们两口子教不好孩子。”
“是啊,这事关云娘名节,二妮,你可不要糊涂。”栓子爹终于开口了。
带着长辈该有的严厉与板正。
栓子表姐在一屋子人的逼视下终于点了点头:“没错,我看到的人就是她们,可是大姨,这可不怨我,你看她们两个站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我又不知道她是个女的吗,我就以为栓子媳妇不安分,只是回家给你提个醒而已,寻思着你们私下好好问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可你们也不问问清楚就来了,这不就误会了不是。栓子,你说你也是的,你媳妇是啥样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大姨和我大姨夫年纪大了,有点糊涂,你说你咋也跟着一块糊涂了呢?我今天早上去你们家说的这事吧,你看你们是不是随后就找来了?”
她也是个厉害的,一两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栓子一家人的身上,王婶一拍她的后背:“你少来,要不是你瞎说,我们能找到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