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他的心思不简单

顾骢耐着性子听着顾百福将话讲完,全程眉头就没打开过。

萧婉茵做什么他不关心,后宅里的阴私手段他也了解一些,更不屑于参与,那个丫鬟心术不正,让她吃点教训也是好事。

顾骢都不用细想,顷刻间就已经有了决定。

他不打算管这事,抬脚继续要离开。

顾百福追上去拦人,那是他自己的亲侄女,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自己和弟弟弟媳妇都没法交代。

“她这个年纪的女娘,又是刚刚订下亲事,今天要是被定下罪名,事情传出去,以后就无法做人了,婆婆家里也会嫌弃她,会退亲也是说不定的,这是要她的命啊,少爷您发发慈悲,她那点不安分的心思,这一次是真的该歇了,少爷,您可怜可怜她,您救救她行吗?”

他苦苦哀求。

顾骢本要甩开他,迈出去的脚步却再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又挪了回来。

“放手,我去看看。”

“啊?”顾百福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连忙松手,看着顾骢离开,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了上去。

顾骍从书房里走出来,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外,若有所思。

眼瞅着来到年了,家里扫房什么的活都多了起来,被子也要重新拆下来洗过之后,再做上。

衣服也是洗了一轮又一轮。

宋家今年有丧事,只能贴两张门神,不能贴对联福字。

肉星不能沾,猪肉什么的更是不能买,家里的母鸡都养着,公鸡留着卖钱,动也不能动,往年还能杀一只鸡,切上二斤肉包点饺子。

今年就只剩下干巴巴的萝卜馅酸菜馅了。

这些都要赶在年前弄出来。

又有几家要定做豆腐的,打算留着过年正月里吃。

桃源居过年歇业七天,腊月二十八这天就不再开门,一直到正月初六才开门。

绵娘还要赶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再去城里算一次账。

自从那天见过江停顾骢之后,绵娘就开始忙了起来。

宋李氏和宋知恩也跟着忙。

两个人能帮多少是多少。

云娘赶着年前跟着栓子赶着车回来一趟,送来特地为家里置办的年货,下午吃完两顿饭,爹娘也没放他们回去,非要将人留下来住一宿。

栓子对云娘百依百顺,问了云娘的意见,知道她要留下来,也就没再张罗要走,一个下午,帮着老丈人劈了一大堆的木柴,摞成小山高,足够一个正月用的了。

云娘则是找到机会就来到了宋家找绵娘来了,先去和宋李氏打了招呼,又说了一会闲话,这才拉着绵娘回了隔壁的屋子,摸了摸热乎乎的火炕,又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

宋知孝成亲的痕迹早已经抹去,梅妩的存在,既是这个家的磨难,也是这个家里的耻辱。

云娘点着头说道:“还挺好,你好歹不用总在那个小屋子里憋着了。”

做豆腐的屋子潮气重,豆子味大,又是厢房,只有一扇小窗户,冬天阴冷,夏天潮湿,实在是不能算是正经住人的地方。

云娘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替绵娘委屈得慌,只是宋李氏那边真的是别人一句话也听不得,劝的次数太多,反而适得其反。

绵娘笑着解释:“住在这里,就好像是占了阿哥的屋子似的。”

她能理解阿娘的心思,自己在这里住着,正在一点一点消抹掉阿哥的痕迹。

“就算是你不住在这里又能怎么样,宋大哥不还是回不来?难道每天看着这个空屋子,你们家婶子就想不起来这些事情吗?”

哪怕是见识过绵娘那绵里针一样的锋锐,云娘看见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两句,人前也总是习惯的护着她。

“说到底,就是迁怒。”

绵娘摇头:“这怎么能是迁怒,那些事情,你也是都知道的。”

“怎么不是迁怒,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她们自己不也是没有办法,却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这还不是迁怒么?”

她说起来这些事情就觉得生气,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大,绵娘连忙拦住她的话头,岔开话题问道:“我看你好像是有事,到底是什么事啊?”

“对对对,我有事。”

说起这个,云娘不由得将声音放低,拉着绵娘小声说道:“梅天贵找到了?”

绵娘惊愕不解:“他不是已经——”

“没错,是已经死了,被人从山上带回来的,验明了正身,是从山上摔下去的,直接摔死了,身体也被野兽给啃了。他家里没什么人,还是憨子兄弟两个帮着给买了一口薄木棺材,给葬起来的。”

梅天贵被人带回村子的时候,她本想去看看,栓子不明就里,担心会吓到她,没让她去,这些事情都是她从栓子和婆婆的口中打听出来的,她提心吊胆了好几天,生怕验出来点什么伤,扒出她和绵娘的事情。

等到人下葬了,才算是彻底安心。

回来也是找绵娘,特地将这件事说清楚,免得绵娘担心。

只是提起来还是忍不住后怕。

她手脚冰凉,直到绵娘将她的手握住,她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就那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我觉得我也是杀人凶手之一,可我又觉得,梅天贵那样的人,他不死,当时倒霉的就是我们俩了。”

被人贩子弄走,不管是卖到哪去,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这还不算,两家人会怎么办?她要出点什么事,栓子还有爹娘都要疯。

可当时梅天贵倒下去的时候的那个眼神,一直出现在她的梦中。

已经成为了她的梦魇。

一同入梦的,还有当时江停的那个眼神,杀气凛然,每次想到那个眼神,她总是不自觉的去摸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是真的还活着。

她看向绵娘,木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怕,绵娘,你为什么不害怕呢?”

绵娘搂着她的肩头,云娘顺势将头枕在了她的肩膀上,伸手抱住了绵娘的腰。

小姐妹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温暖让她的心里一点一点的踏实了下来。

绵娘的声音和缓而温柔,一点一点的驱散了她的烦躁不安。

“不是不怕,只是不能怕,不敢怕。”

她看着止不住惊讶的云娘说起当初顾骢的步步紧逼,梅天贵的轻侮,豆腐张带着几个泼皮的欲行不轨,还有梅妩曾经让人在巷子口将她堵住的事情。

胆子小一点,任何一件事都足以吓破了胆子。

乡下长大的女娘,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哪一个不是在父母兄长的庇护下长大,过着平淡却安稳的日子。

十几年来,绵娘过得也是那样的日子,第一次看到江停杀人的时候,害怕不比云娘少。

可那个时候,江停不杀死对方,就是对方杀死她们全家。

你死我亡的对峙,哪里容得下半点的心慈手软和退缩。

“我们家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容不得我有半点退缩。”

可哪怕就是这样,她也知道自己差很多,若是换做再厉害一点烈性一点的,早在阿哥出事的时候,就上京城,去告御状,为自己,为阿哥,讨一个公道,亦或者和梅家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她不行,她她要顾全身患残疾的母亲,年幼的弟弟,凡事总要留三分小心,走一步,想三步,或者想的更远,不管做什么事情,总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给家里人带来麻烦才行。

她对梅家唯一的反击就是找了人将梅家的老底兜了出去,闹得全同洲城的人都知道了。

就只这一件,若是没有江停出手,可能也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不知道江停是怎么在这中间推波助澜的,不过能让梅家人离开同洲地界,的确是最好的。

最起码的暂时不用害怕梅家人的骚扰算计,能过上一段安稳太平的日子。

她给云娘讲述着江停的所作所为,从当初在卖豆腐的路上被豆腐张堵住开始,一直到后来种种。

说完了,绵娘才意识到,江停竟然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

云娘一开始还在为绵娘担心难过,听到后面,渐渐明白了绵娘的另有所指。

她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绵娘,微微冷笑道:

“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我那个叫什么江停的,不是什么坏人是吗?”

“是啊。”被她戳穿了,绵娘索性也就坦坦荡荡的承认。

“不想让我对他有偏见?还是不想让我再害怕他?”

绵娘想了想道:“两者兼而有之吧。”

云娘轻嗤一声:“他好不好,与我何干,只要他不害你就成。”

她甩头要走,迈步出门,又转了回来,解释道:“我是说真的,绵娘,你也莫要将我说的话放在心里,就像是我和你说的那样,我害怕只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情,等以后慢慢的自然就会好了,至于他,哪怕当时是真的害怕,只要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对她来说,那人是真心对绵娘好才的确是最重要的。

绵娘被她说得眼窝发热:“云娘。”

“瞧你那德行,别这样,不至于,咱们两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再怎么也比两旁世人更知道心疼你。”

绵娘被她逗笑,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送人出门,云娘却又扒着门不肯走了。

绵娘疑惑的看着她。

云娘有些犹豫,反手将门关上,又退了回来。

“那个江停,这么帮你真的只是为了以前他做过的事情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绵娘觉得费解。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就算是他想偿还,做了这么多,也应该足够了,做了这么多,绵娘,我怎么觉得他似乎抱有别的想法?”

绵娘被他这么一说,只觉得越来越懵:“什么想法?”

“就是像顾骢那样的想法。”云娘语出惊人。

绵娘瞪大了眼睛,外面“啪嗒”一声,房顶上的一片瓦掉在了地上,顿时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