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骢被皇帝陛下这番话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跪下请罪,相比顾骢的请罪,萧宗羡就没什么诚意了。
不过皇帝陛下早已经习惯,扬扬手,并不与他为难,只是在他走出书房门口的那一刹那,询问顾骢:“你此时正在孝中,若是让你带兵远赴边关,可行否?”
萧宗羡内心冷笑,顾骢此时正在孝中,如何能带兵打仗。
顾骢拱手道:“回禀皇上,为臣的爷爷临终前曾经说过,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皇上需要,只要黎民百姓需要,我顾家军随时可以赶赴边疆,奋勇杀敌。”
萧宗羡还想在听听,御书房的门却已经被关上,太监总管前面带路说道:“世子,圣上让老奴安排的宫殿就是碧水宫,您住在那里,自然有小太监伺候您的衣食起居。”
萧宗羡对这个老太监没什么好感,他是当初先皇拨给儿子的总管太监,自小就贴身伺候着皇帝陛下,自己小的时候逞强好勇,爱与皇帝陛下为难,这个家伙却一直都十分糟心的维护这他的主子,任由父王怎么威逼利诱,也全然不受耸动。
后来父王几次想往皇帝陛下身边塞人,也都被他严防死守的给挡了回去。
父王每每提及他,总是恨得牙痒痒,偏偏皇帝陛下又一向护着他,让父王无法对他下手。
这个人本身也是滑不留手,从来不会让别人捉住他的错处。
时间久了,父王也就不屑对他下手了。
真想杀了他,当然,若不是身后跟着十几名武功高强的禁卫军,黑暗处还埋伏着皇宫里养着的暗卫的话,萧宗羡现在一定已经动手了,正好一泄自己心中的私愤。
说起当年,萧宗羡到是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来。
“张总管,可还记得陛下幼年时的伴读?”
“伴读?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段将军吗,老奴记得的。”
“段不严,本世子说的不是他。”
“哦,那是谁?老奴到是想不起来了,说起来,现在的禁军统领慕容大人,当年也是太子伴读,还有翰林院蓝大人家的二公子,只可惜二公子自十岁那年生过一场病之后,就变得体弱多病,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唉,当年段将军太古板,慕容大人太木讷,到是蓝二公子,当真是个幽默风趣的风流人物,就连玩蛐蛐陛下与他最为投契,得知他去世的消息的时候,陛下整整半个月,寝食难安,现在,还会时常跟老奴念叨着若是蓝二公子还在,他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苦闷。”
萧宗羡心里冷哼,皇帝的日子可真看不出苦闷来,这也就是现在北疆大军压境,他才看出来一点忧愁,之前坐在龙椅上都能睡着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皇兄到是念旧。”
“是啊,圣上一向重感情。”
萧宗羡扯着嘴角笑笑:“既然皇兄这么重感情,那么当初的江家小公子陛下可还记得?”
通敌卖国的事情,父王必然会解决。
西郊别苑的事情,他只要想办法通知了母妃就行。
此时此刻的萧宗羡很是想得开,觉得这些实在是都算不得什么事情。
到是皇帝陛下今天无意中提起来的江太傅案,不知道皇帝陛下这么多年是否还在耿耿于怀,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真的给江太傅翻案。
萧宗羡虽然没有怎么将自己的皇帝堂兄放在眼里,可若是皇帝真的有这个打算,他知道,这也一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他看着张总管,试图从他的言语表情之中分析出来点有用的东西,可惜,张总管背对着他,她借着灯光,只能看到张总管脖颈后面堆起来的肥肉。
真是一只脑满肠肥的蠢货。
萧宗羡心道。
“您说的是小江公子?”张总管一拍脑门做恍然状。
“没错,就是他。”
可算是说道他想要听的了,萧宗羡暗暗长出一口气。
他还记得那个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若不是衣着华丽一些,扔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弄得他到现在也记不清那个孩子长得什么样。
张总管却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萧宗羡小声“嘘”了一下,说道:“我的祖宗啊,您可别问了,陛下是不让提起这个名字的。”
萧宗羡内心腹诽,他没有这样的后世子孙,连子孙根都没有了,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这又是为什么,说起来稚子无辜,那个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江太傅通敌谋反,与他无关,他只是受了牵连而已。”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这等罪名到底是大罪,有了这么一出,自然是什么样的情意都没有了。”
张总管说着还“啧啧”两声,似有无限惋惜。
萧宗羡却只是半信半疑,难道说今天皇帝提起这茬,真的只是因为事有凑巧?
碧水宫不属后宫范围,萧宗羡住在这里,也不会见到后宫女眷。
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萧宗羡心中觉得好笑,皇帝陛下想必还记着他掀妃子裙子的事情。
一切如张总管所说,果然这里有小太监伺候着。
一切都已经预备齐全,张总管安置好他,在院子里将几个人叫道一起,一番训话之后离开。
没有女人,没有乐子,门内门外都有禁军把守着。
出不去进不来,萧宗羡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折腾着小太监,心里却在想着对策。
不管父亲作何打算,他都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再怎么说也是亲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除了能洗脱自己父子的嫌疑以外,还有一件就是要处理西郊别苑的事情。
不过到底要怎么才能送信出去,让母妃去处理这件事呢?
萧宗羡眯着眼睛打量着屋里屋外的小太监,想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被父亲买通的人。
连着走了半个月,眼看着离西北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干冷,风沙也是越来越大。
一点春天的迹象都没有。
秀才和豆腐娘子却早已经走不动了,秀才手无缚鸡之力,从小娇生惯养的,论起体力和毅力来,竟然还不如豆腐娘子。
押解他们的官差早已经知晓了这两个人充军的来龙去脉,对两个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荣王府的阴私不会传的人尽皆知,可是这对母子靠着女儿攀龙附凤的事情却不是什么秘密,现在女儿已经死了,剩下这对母子还要被发配充军,稍微一想也知道一定是得罪了荣王府的。
母子两个走路稍微慢一点,就非打即骂。
一天只给两块干粮,喝口水还要软磨硬泡的,两人身上一点值钱的东西早已经被人搜走了,这两个人眼见着刮不出什么油水来,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两个人。
秀才带着枷锁,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
做了一辈子的当官梦,学堂书院里的先生经常念叨的“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是他一生的梦想,他从小自命不凡,自己念书也的确比村子里其他的孩子更厉害一些,母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小的时候妹妹更是被母亲教导着不能打扰他的学习,在长大一点,妹妹会坐在他身边悄悄地跟他说,等他以后高中状元,做了大官,她才嫁人,她一定要嫁给当官的,去当官夫人,而不是像村子里这些女人一样,嫁给泥腿子,一辈子都围着锅台转。
她有美貌,嫁了一户好人家,将来对哥哥的仕途也有帮助。
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两兄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母亲听到的时候还会会心一笑,夸赞自己的一双儿女真是顶顶聪明,眼界见识就不是村子里这些野丫头疯小子能比得上的。
豆腐娘子以一双儿女为荣。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将儿子养成了少爷,将女儿养成了闺阁千金,可惜,到最后,一双儿女娶的嫁的都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不甘心就这样从亲事定下来的那一刻,深深地刻进了兄妹两个的心理。
豆腐娘子也不甘心,她有状元之才的儿子,花容月貌的女儿,倒是便宜了那么一对兄妹。
对宋家兄妹的瞧不上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就算是宋家兄妹做的再好又能怎么样,那样的穷鬼,做得越多反而越显出骨子里的奴才样。
豆腐娘子又挨打了。
秀才眯着的眼睛从天上挪到母亲的身上,听着母亲的惨叫,他凉薄而冷淡的看了一眼,等两个官兵住了手,靠着大石头歇着喝水,他这才走过去试图将母亲扶起来。
可惜他自己手上也戴着枷锁,身上的伤并不比豆腐娘子少,微微一弯腰,牵动着伤口疼的厉害,他就直起了腰板,看着母亲,等着她自己起来。
豆腐娘子早已经习惯了儿子的冷漠,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干脆躺在地上歇着。
口中念叨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了你们这一对儿女,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到老了还要连累我成这德行,这去了军营我可要怎么活啊?”
“那就不要活了!”秀才冷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