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豆腐娘子红着眼睛,仰天哀叹。
两个官兵吃吃喝喝,看到这场景相视一笑。
“又来了又来了。”
“可不是吗,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一次,他们两个不腻味,咱们都看腻味了,就不能换点新花样?唉,我说,你们母子俩,换点新词来听听,这半个多月,快一个月了,天天都是这套嗑,烦不烦?就没点新鲜的东西,哪怕是念叨念叨你那个死在荣王府的闺女呢,也行啊。”
官差的话让宋李氏抽噎一声闭上了嘴,她看了看儿子,秀才将脸转过去了。
母子俩一遇上梅妩的事情就闭口不言,生怕真的被荣王府的人听见了找来了,当初离开荣王府的时候,荣王妃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两个人自然是忘不掉的。
两个官差见他们如此,彼此笑了笑:“瞧,怕死的厉害,若是有点血性的,怎么着也得骂上两声,就算是为了让死者安息吧。”
“唉,那废材,你骂上两句,官爷就将这里面装的酒给你喝上一口,也好暖暖身子。”
秀才心动,不过最后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宁可不喝这口酒,也不说一句荣王府不好。
豆腐娘子看着儿子不吭声,心里松了一口气,又不免有些失望,轻松是因为儿子没有上当,真的骂出来,失望则是觉得这个儿子真的就像是这些人所说的那样,真的是没有一点血性,被人贬损成这样,连个屁都不敢放,更可悲的是看到他亲娘挨打,他竟然只顾着保全自己不受牵连,从来没有想着帮她分担一些。
豆腐娘子失望至极,喉咙里堵了一堆骂他的话,却因为那两个官差张罗着要起来继续走了而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官差拎着她站了起来。
母子两个在后面拖拖踏踏的奏折。
秀才到是想起了一件事:“不是说宋知孝也是发配西北吗?阿娘,你说咱们这次去,能遇到他吗?”
“遇见,西北风沙这么大,又是战场之上,恐怕宋知孝早已经死的连骨头渣都不见了。”
秀才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以后的结局,也是埋骨在这黄沙之下。他正想的出神,却不防身上挨了一鞭子。
官差骂骂咧咧的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别想着拖延,也省的连累了我们兄弟跟着喝西北风。”
母子两个不敢再说话,两个官差也不怕人逃跑,又聚在了一起,聊天说话,说起了花街柳巷里的姑娘,顿时更觉得这是份苦差事。
“好在啊,这日子是真的要到头了,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咱们就到了西北大营了,到时候将这两个人往哪里一送,咱们兄弟一定要好好出去乐呵乐呵。”
“可不是,不过就是这两个人倒霉,听说边关现在正在打仗呢。两个人过去了,说不定直接成了死人。”
两个人说的兴起,污言秽语的少不了。
倒是前面的母子两个,听到还有两三天就要到边关了,不仅没有半点轻松,相反的,心情反而是更加忐忑了,之前还盼望着这条路能走快一点,也就省得遭这样的罪了,现在到希望这条路还要更长一点,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想成
为宋知孝第二。
绵娘上次跟田如丝说好之后,回来之后就跟宋李氏说了,宋李氏不同意,让宋知恩去就又找了里长两口子和隔壁的阿云娘两口子,还有自己的两个本家叔叔,就是想要他们劝服绵娘。
几个人进来,屋子里顿时窄巴起来。
绵娘给几个人倒上了水,说起了左右村子收山货的事情。
“这咋还摊子越铺越大呢?”说话的是里阿云娘,她脱口而出之后,这才连忙看向其余几个人。
宋李氏坐在炕头上,听到这话顿时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可不就是这个话说的吗?我也说呢,这在咱们村子收的就已经不少了,怎么还想着要去外村收?”
宋李氏胆小保守,听到女儿回来一说这个,第一个想法就觉得不靠谱。
“外村人可不如本村人这么好相处,不是里长说句话,大家心里就都有数的,我担心会吃了大亏,。”
“而且那么多的山货,万一要是收上来了,结果人家那边不要了,你要怎么办,这可都是钱,还不是一两盘豆腐的钱,或者说那边的钱给的不凑手,大家都上你们家来要账,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这话的是绵娘两个本家的叔叔。
“你这孩子啊,之前还觉得挺好的,现在怎么看这这心倒是越来越大呢?”
绵娘给众人的茶杯里续了水,看着几个人说道:“这一点倒是不担心的,有契约文书在那放着,谭老板想要不收都不行,除非是咱们的货实在是不好,这样的话,人家才有理由不要。至于钱的方面,谭老板已经直接将钱放在了田老板的账上,验货交钱,跟以前一样,这个也是不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能保证那谭老板和田老板就一定靠得住,万一他们两个人打了连伙,坑了你的钱可怎么办?绵娘,要我说这可真是大生意,一个不小心,就将你折腾的这么久的家底全都折进去,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了。”
就连一向老实木讷的阿云爹都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心。
绵娘咬咬嘴唇,随即说道:“做生意,肯定是要有风险的,那位谭老板我也只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人挺和善的,生意也铺的大,不是只做这一点小生意,他再怎么着也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毁了自己的名声,至于田老板,这个人却是完全可以信得过的,各位叔叔伯伯不用担心,她倒是真的是想要跟着我一起发财的。”
“你这孩子,话这么说不就是主意已经拿定了吗?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来找我们商量呢?什么事你自己做主不就行了?”
两个本家叔叔有点生气:“你这个过场走不走又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也不见得就一定要跟我们再商量什么,说到底,我们是你叔叔不假,可也当不起你的家,做不起你的主。”
绵娘轻轻地一皱眉头,她该怎么给人解释,宋李氏叫他们过来,实际上就是想要劝服自己的。
两个人生气了也就不说了,其中一个要走,却被另外一个拉着。
到底是本家侄女,祖坟都在一处,怎么能眼看着绵娘真的走了窟窿桥。
宋李氏也连忙说道:“他三叔你这话还是真的冤枉了绵娘,是我想要叫大家伙儿过来商量商量的,希望大家能帮着拿拿主意,绵娘也不见得非要做这个生意。”
绵娘冲着宋李氏打眼色,她是真的想要做这个生意,怎么就成了不一定是真的想了?宋李氏却不看她,显然,她心中还是顽固的认为自己是对的。
“说到底,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有了什么事情,不找大伙儿商量还能和谁商量呢?”
两个叔叔被寡嫂这番话说的动了容,再也说不出那个“走”字。
几个人又七嘴八舌的议论上,不过大多数还是认为这个生意太冒险,做不得:“老实说,当初你说做生意,大家也没有多信任你,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豆腐买的风生水起也不代表就真的会做生意。可是大家伙儿不怕啊,大不了亏了,上当了,大家不要这个钱了,都是一个村的,,谁也不能真的计较这个,权当那些东西是自己吃了又能怎么样?可是这不一样啊,我们能做到被人骗了不计较,别的村子的
人不见得也能做到啊?”
“没什么做得到做不到的,我做这个买卖,都是现钱交易,不管是跟咱们这边的人,还是跟他们那边的人。”
“那这样就更要不得了,真的担心你会赔个底掉,绵娘,听老叔一句劝,这做生意的事情啊,可真的不是做豆腐这样的小事,你看一定要想好了,那钱好挣,也要挣得稳妥才行。”
一直不吭声的里长媳妇忽然开口道:“田老板,绵娘说的就是杂货铺的那个老板娘?”
绵娘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里长媳妇忽然就笑了:“那这个生意到是也做得。那个老板娘啊,骗谁都不会骗咱们绵娘的。”
几个人不防她会这么说,连忙追问为什么。
里长媳妇冲着阿云娘一挑眼眉:“那个人你也见过的,你说说,她对咱们宋家小哥是什么心思?”
“宋家小哥?”几个人被她越说越糊涂。
阿云娘也不例外。
里长媳妇随即笑了:“这都看不出来?你这双眼睛啊,眼大无神,真是白长了。”
阿云娘恍然大悟:“噢噢噢噢,我知道了,那个老板娘啊……”
她拉长音,故意吊着几个人的胃口,打趣的看着绵娘。
里长媳妇也别有深意的看着绵娘,甚至还对着绵娘眨了眨眼睛。
绵娘越发的不解。
到是宋李氏,渐渐了悟:“你们是说……可是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