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敢让她知道呢!”绵娘念叨着,陡然抬头,希冀的望着阿云娘:“婶子,你说这会不会是危言耸听,这仗是年年打,常常打,他们西北那边打仗都跟家常便饭似的,说不定这次也是呢,不过是他们不知道内情,所以危言耸听罢了。”
阿云娘连忙说道:“没错没错,如果说真的这么凶险,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现在你看,咱们老百姓的日子不是还和往常一样过吗?而且就算是真的打起来,大郎的本事既然能当上十夫长,肯定也不是闹着玩的,不能建功立业,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绵娘猛点头,脸上有了笑容:“婶子说的是,真的不用担心,我阿哥是有本事的,保命一定不在话下。”
她说着上了车,手捂着褡裢,去无意中碰触到了里面的匕首,连忙说道:“叔,去清溪书铺。”
阿云爹不晓得她为什么突然要去清溪书铺,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多问,直接赶着车就奔着清溪书铺去了。
清溪书铺在城西,赶车过去,还要绕上一个大圈,阿云娘心理诸多揣测,却只字不提,只是握着绵娘的手给她安慰。
阿云爹回头看了一眼,内心也是担心占了上风。
到了清溪书铺,绵娘没等马车停好,就从车上跳了下去,阿云娘在后面一叠声的喊着“慢点慢点……”
阿云爹见她也要跟着下车,连忙拦着:“你干什么,你多大岁数?人家多大岁数,你那胳膊腿能跟人家绵娘比吗?你等我把车停好再下去就不行吗?”
“那你倒是快点啊!”阿云娘催促道。
绵娘进了书铺,立刻有伙计过来招呼,绵娘顾不上打量书铺里面的情况,一双眼睛直往柜台上看:“我找你们吴掌柜。”
“找我们掌柜的?”伙计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见绵娘外表秀气,穿着干净整洁,不像是来捣乱的,冲着里面喊了一声:“掌柜的,有人找。”
“谁啊?”
里面答应着一声,很快,从座书架后面绕过来一位四十来岁的文士,身上穿着长衫,头上戴着方巾,留着一缕长胡须,打理的顺畅干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睁大眼睛看着门口的人。
绵娘当时心念一动,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自己跟这个人也不认得,就凭着江停当初的一句话,真的找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江停是肯定不会诓她的,可是,这个人?
那位吴掌柜的走进了,将绵娘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有些歉意的说道:“我眼神不太好,怎么好像不认得小哥你,小哥你是?”
绵娘想了想,咬咬牙说道:“我有一样东西给您看,只是这里不方便,我能不能找个地方?”
这么一番话说出来,还没等人家问是什么东西,绵娘自己的脸就先红了。
吴掌柜的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睛又将人打量了一番,试探问道:“小哥可是姓宋?”
绵娘点头。
“这样,那好,顺着这后面过去,直接去茅房,您去吧?”
他说着话竟然是亲自引了路,带着绵娘奔着后院去了。
小伙计挠了挠头,嘀嘀咕咕的念叨:“掌柜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对这种人这么上心了,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大主顾。”
到了后院,吴掌柜的止步,拱手抱拳对绵娘说道:“小哥恕罪,您无需去茅房,直接去这间屋子就行,这里也没别人。小可在这里守着就是,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小哥。”
绵娘心中忐忑,不过到底是对方眼中的诚意和对江停的信任占了上风,江停既然让她来找人,对方就一定是能信得过的。
这么一想,她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抱拳行礼谢过对方,却不想对方偏过身子,只受了半礼。
绵娘心中纳罕,这人自从知道她姓宋之后,态度就全变了,却不知是为何,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些,她连忙进了屋,关上门,屋内果然空无一人,她拿出了玉佩,从屋里走出来,正要晾给吴掌柜的看,却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是阿云娘的声音。
绵娘有些歉意的看着对方,道:“是找我来的。”
“没事,小哥不要担心,外面的伙计自然会处理,小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绵娘也知道,这块玉佩的事情,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自然也是不能让阿云娘知道的,遂将手伸开,给对方看了手中的玉佩。
“这块玉佩的主人让我有事尽管来找您。”
吴掌柜的脸色大变,连忙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拿到手里,仔细看了一番,握在手里,玉暖升温。
看过玉佩之后,又看向绵娘,随即点了点头,问道:“小哥,小可能否问一句,这真的是玉佩的主人亲手交给您的?”
绵娘防备的看着他,轻轻的一点头。
“他当时可是怎么说的?”
“他只说这是他家穿宝物,戴在身上不方便,让我暂时先帮着他保管一下。”
吴掌柜的摇头笑道:“竟然会这么说?也算费尽心思。”
绵娘不懂得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块玉佩,她代为保管,怎么就是费劲心思?
“小哥不要误会,小可不是说您,只是在说玉佩的主人。”
绵娘更加疑惑:“他怎么费劲心思?”
吴掌柜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竟然差点直接将某人心思捅破,连忙哈哈一笑,掩饰道:“没什么,只是这块玉佩保管不易,他想保住这玉佩,竟然交到你手上,恐怕这是任谁都想不到的。”
原来是这样。
绵娘心中松了一口气。
吴掌柜的察言观色,试探的问道:“他利用您守住这块玉佩,您竟然不生气?”
绵娘摇头:“不生气,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
绵娘想了想,依然坚定摇头。
吴掌柜的目光闪过一模复杂的光芒,暗暗点头,将玉佩小心的放回绵娘手上,郑重问道:“小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可效劳,尽管说就是。”
绵娘连忙道:“效劳谈不上,就是想要问问掌柜的,可知朝廷里的情况,和西北战事如何?”
“西北战事已起,这一次凶险异常,就算是段不严用兵如神,恐怕一场恶战也是在所难免,一切全看朝廷中的部署,援军是否能及时赶到。至于朝廷中的情况,小哥问这个做什么?”
外面阿云娘正一叠声的叫着自己的名字,绵娘也不再拖延扭捏,对掌柜的说道:“实不相瞒,我听说朝中震荡和荣王府有着密切的关系,江停他……”
“他没事,小哥不用操心,他智谋不能说多高,武功却是极好的,别说京中,就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是罕遇敌手,不管到任何时候,自保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实际上关于京中的局势吴掌柜的等于只字未提,绵娘稍微一想,也明白兹事体大,这件事恐怕吴掌柜的也不敢断言。
遂点点头,道:“只要他没事就好。”
西北的事情似乎不用问了,战事凶险,阿哥恐怕要听天由命。
绵娘心中虽然明了,可是当这个念头一起的时候,眼前还是黑了一瞬,身子一晃,差点倒下。
吴掌柜的不敢上前相扶,还好她自己及时靠在了门上。
这才避免了摔到。
吴掌柜的见她脸色不好,咬咬牙,想想说道:“小哥也不必太过担心,小可若是猜的没错的话,您是惦记着西北的亲人,这一点,您尽可放心,他与那段不严交情甚笃,早已经拜托段不严照顾您的亲人,他处事向来周全,这一次,想必也已经安排好了的。”
“您知道?”绵娘惊讶的望着对方。
“他早有交代,事实上从您说出自己姓宋的那一刻,小可就已经知晓了您的身份。”这也是他态度他大变的原因。
“他没说过,他甚至没有说过他曾经拜托过别人照顾我兄长。”
“他性格向来内敛,自己做的事情,从来不会邀功请好,更不要说这种事情,兹事体大,他更不会随便说出来。实不相瞒,若不是看您实在是太过担心,小可也不会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他们都会没事吗?”绵娘还是忍不住担心。
京城中局势凶险,她不知道江停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不过他在几方势力之中来回周旋,想想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那荣王府根本就是龙潭虎穴,若不然,梅家三口也不会就这样轻松葬命。
至于战场上,真的杀红了眼,刀光剑影的,护着自己都来不及,谁还能顾得上别人。
她心中种种担心都写在了脸上,吴掌柜的欣慰于她并不是无情之人,又不得不好言安慰:“小哥也莫要着急,小可这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让人去告诉您。”
绵娘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给人家添麻烦了,只能点头道:“那就有劳掌柜的了!”
她深施一礼,却又被对方避开:“小哥这是要折煞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