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诓来的?”皇帝陛下从御案后面走了过来,不计形象的蹲在了江停的面前,指着那根木钗,惊讶的合不拢嘴:“就这个,还是你诓来的?”
不要说皇帝,就是张总管和宋知孝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样的木钗,绵娘也有,不晓得这江停看中的究竟是个什么人,送出来的定情信物竟然是一支木钗。
皇帝更惊讶:“这个东西。”他要上手摸,被江停迅速收了回去。
皇帝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宝贝,连摸一下都不许。
他想到什么,连忙问道:“你祖传的那块玉佩呢?”
“给她了。”江停微微翘着嘴角,看了一眼宋知孝,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笑:“也是诓骗她的,不然的话她不收。”
他这样夹杂着羞涩的笑容像是怀春的二八少女,皇帝不忍直视的捂了一下眼睛。
宋知孝只觉得莫名其妙,说你的心上人就说你的心上人,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宋知孝心里有点发毛,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皇帝陛下忽然响起一件事来,问道:
“你确定是她真的不肯收,而不是以退为进?毕竟你那个玉佩,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吧,你这个,实在是太淳朴了一些。”
皇帝陛下自以为说的很委婉,却还是惹了江停不高兴。
“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可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保证的了呢。
“算了,你心里喜欢就好,也没人能管得了你。”
皇帝陛下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不甘心的望了江停一眼,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宋知孝,心念一动:“宋卿家终身大事可是有着落了?”
宋知孝木木讷讷的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知道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这会开始关心起他们的终身大事了,现在不是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吗?
荣王的党羽还没肃清,边关战事吃紧,民心惶惶。
就算是段帅,每天都是日理万机,皇帝竟然这么闲?
宋知孝的认知正在颠覆。
“想要什么样的世家贵女,你提出来,朕替你做主。”皇帝兴致盎然,在江停那里受到的挫败一扫而空。
宋知孝跪拜在地:“微臣出身微寒,不敢高攀。”
这种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妩娘的事情让他吃足了教训,这天下女子虽然不会都像妩娘那样,可他遇见的,未见就是好的。
眼下对他来说,建功立业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微臣有孝在身,实在是不适合谈论这些事情。”他想到家中已经去世的父亲,心情顿时下沉。
皇帝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面现窘色。
“既然是这样,的确是不合适。”
他又将主意打到了江停的身上:“他要出孝期再议婚事,你中意的女子是谁家的,朕可以帮你先准备聘礼,总不能让你被人家小瞧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就算是公主郡主,朕也可以为你做主。”
他对江停倒是实心实意,不过江停神色在他看来有些奇怪。
他狐疑的望着江停,忽然间醒悟:“你不是还要拒绝朕吧?”
“嗯,那姑娘家也是有孝在身,要守三年孝的。”
皇帝气急败坏的将两个人赶了出来,自己彻底陷入了忙碌之中,就像是宋知孝所想的那样,他真的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做,还要忙,跟江停说起亲事,一方面是自己真的有这份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偷闲一会。
若不是顾及着体面,真是恨不得一人踹上一脚。
江停毫无负担的走出御书房,宋知孝的心情忐忑不安,生怕今天拒绝了皇帝,会被算后账。
江停看出他的担心,告诉他没事。
宋知孝仍然是心事重重。
“咱们准备准备立即就要出发,你在京中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没,没有,咱们不是着急吗?那就什么事都不需要办了。不过太傅府……”
既然已经证明江太傅无罪,皇帝还要昭告天下,怎么看江停立即就走都好像不太对。
“那些事情自然有人操心。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先赶赴边关。”江停不无引诱的说道:“其实早点出发,也是有好处的,你可以偷个空回家一趟。”
果不其然,江停话音还未落地,宋知孝眼睛就亮了,走路的脚步都快了许多:“我没有大事要办,只是想要买一些东西。”
“买东西?”
江停舍命陪君子,给宋知孝当了向导,带着他在京城开始买东西。
好在宋知孝要买的东西并不多,阿娘买了一株老山参,弟弟买了文房四宝,转而进了首饰铺,给绵娘买了一支朱钗。
下意识的给江停解释:“我阿妹不喜欢打扮,以后恐怕也会很少打扮了,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整整齐齐的。”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不希望将来妹妹遇到合适的人的时候像江停心中的那个女子一样,拿出一支木头钗子来。
虽然说定情信物不分贵贱,全凭一份心意,可他还是希望妹妹的定情信物能更好一点。
若是一年前,家里能拿出体面一点的陪嫁,妹妹也不至于在梅家过着那样的日子。
他心中耿耿于怀,哪怕是梅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绵娘当初所受的屈辱还是被他牢牢地记在心上,并且将一切原由归咎于自己身上。
而且这一次自己再回到边关,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上阵打仗就是这样,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搏杀。
老板舌粲莲花,将每一件首饰都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恨不得直接将手伸进宋知孝的荷包里抢钱出来。
宋知孝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被老板说的都头都大了,只觉得哪样都好,哪样都贵。
江停轻轻的点了点柜台:“要更好一点的。”
老板一愣,迅速回过神来,连忙重新拿出一盘来,正要继续推销自己的东西,江停摆了摆手指。
老板默默地闭上了嘴,只让他们自己看,只有问道价格的时候,才会说话。
宋知孝最后给妹妹买了一对镯子,一支朱钗,像是在给绵娘置办嫁妆一样用心,给宋李氏买了一对镯子,见江亭望向自己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这一对,将来我阿娘可以用来传给细伢子的媳妇。”
他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给家人体面,可是,又舍不得将身上的钱都花了,还要留下一些银钱给家里人急用。
“你一年的俸禄有十四石,不必如此节省。”
宋知孝只是笑笑:“留着过日子更好。”
他转而问江停:“你呢,不想要再给你的心上人买点什么都东西吗?”
他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就是多此一举,江停是什么人,以他的武功定然能活着回来,哪里还需要像自己这样精打细算。
江停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早就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嗯。”江停从怀里拿出一只盒子来,宋知孝看不出盒子是什么材质的,老板却是个识货的,当即眼睛一亮,等到再看到里面放着的玉钗,老板的眼睛都放光了,恨不得直接抓住江停的手问他这个东西是在哪一家买的。
“我自己做的,你说她会喜欢吗?”
“会喜欢吧?”宋知孝只觉得这支玉钗晶莹剔透,造型看起来简朴,却不简单,跟这个比起来,自己刚才买的东西到好像太过浮夸了。
两个人从铺子里出来,宋知孝默默地将自己的东西放好。
笑着缓解内心的尴尬:“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心意而已。”江停话中有话:“你说,若是你是她的兄长,会同意我与她的亲事吗?”
“会,会吧?会的。”宋知孝最后说的时候斩钉截铁。
“你这样用心,对那女子一定错不了,她的家人一定会放心将女儿交给你的。”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究竟哪里不对劲,自己却说不出来。
“只是可惜了,那位姑娘还要守孝三年,如若不然,你们现在成婚,正是最圆满的时候。”
他说的是江家刚刚平反,这个时候若是江停成了亲,双喜临门,江太傅九泉之下一定会更加高兴。他现在忽然明白了皇帝陛下纳福急吼吼的想要让江停尽快成亲的心思。
“没关系,我等她。”江停将怀里两只盒子拿了出来,一只是用来装之前的那支木钗的,一只是用来装玉钗的。
他想到绵娘只能以男子装扮见人,这支玉钗暂时也戴不上,心中顿时起了可惜,还有怜爱,希望这次他们从边关回来,绵娘就可以不必再打扮成男人的样子。
他想得入神,却不防前面的宋知孝忽然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他。
“你的那位心上人,送你这支钗子,究竟是因为她身无长物,还是你只喜欢这个?”
“不是她送的,是我诓来的。”江停纠正他的说法:“她什么都不知道,更是不明白我的险恶用心。”
“她要守孝三年,和我一样?”
“没错,可是,我等得。”江停微微一笑。
“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个人,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认得她,我们之中?”他特意强调一遍。
江停点点头。
宋知孝此刻却只想暴打他一顿,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压下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江停,她的家人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吗?”
“现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