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绵娘听到了消息,终于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众人回望着她,绵娘低下了头。
情绪是会传染的,刚才大家伙儿一股脑的高兴,现在气氛又低落了下来。
明明是个好消息,宋知孝的心情却也不那么好了,甚至也有几分沉重。
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就是江一寒了,他的情绪从来不会随便受人影响,只不过看到绵娘心情低落的样子,他心中的那个决定更加坚定了而已。
宋知孝到底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他开口说道:“其实也不见得就必须去京城,还要看我阿娘和妹妹的意思,我自己也觉得,她们还是在乡下生活更习惯。”
若是换作一年前,别人的一句质疑可能就会让他无话可说,更不要说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
还是里长发了话,他敲了一下烟杆,倒出里面的烟灰,缓缓说道:“去京城是好事,别的不说,是人都知道京城是什么地界,那是天子脚下,一个树叶掉下来都能砸到一个当官的,繁荣富贵就不说了,就说为了细伢子的前途考虑,京城的书院怎么着也比这同洲城的书院强。皇帝问过一次,宅子又都赐了下来,如果说不去,岂不是不识抬举,不给谁脸都行,那可是皇帝老子,能不给他脸。”
一个村的,没有外人,或者直接说那个唯一的外人被他们已经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在众人的心目中,这个跟宋知孝出生入死,战场上就能定下亲事,扛起宋家这一家子的未来的青年,已经是他们村里的一份子了,归咎在自己人里。
说话就少了一些顾忌,多了一些放肆。
里长话里 的道理说的明白,他们没有去过京城,不知道那里究竟有多繁华,可同洲城他们是去过的,知道有钱人都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更不要说京城还有皇帝赐的大宅子,宋家这个小院子吧,虽然被绵娘收拾的规矩干净,可是跟京城的大宅子比起来,还是相差太多,换做是谁,都是宁可去住京城的大宅子,而不是住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中,这其中,也就只有宋家的老族长是真的高兴。
他还沉浸在宋知孝说要重修祖坟的喜悦之内,这可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
宋知孝春天的时候回来,拜祭祖宗,那个时候他也高兴,可是更多的好事担心,担心宋知孝一旦上了战场前途未卜,这份荣光可是宋知孝拿命换回来的,总是沉重的。
现在宋知孝的一切依然是拿命换回来的,可毕竟战争停了,人也平安的回来了,去京城,那是子孙出息的象征,立场不同,对待事情的想法也就不一样。
最后还是里长说道:“不管怎么说,大郎回来了,这是最大的好事,值得高兴的事情,咱们就乐乐呵呵的,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咱们村,可也是出了大官的,以后再提到最大的村子,可不能只说顾家村,咱们田家湾也能竖着大拇指闭着眼睛吹出去的。”
“可不是,嫂子,要说还是你能耐,你看看你这几个儿女,细伢子现在是咱们村念书最多的了吧,也是最上进的娃娃,大郎呢,就不说了,配军,将军,这中间隔着多少东西呢,你现在要是走出去,别人都要称一声老夫人的,咱们再说绵娘,一个女娘,闷声不响的撑起了你们这个家不说,还帮着大家伙儿找出路,说句实在话,我们家啊,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年像是今年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手里还能有两个余富钱,不多,但是日子咱们看着透亮不是,咱们种地的,也能挣到钱了。”
“谁说不是,你说这三个孩子,也就是细伢子跳脱一点,这两个大的,当初看着一个比一个闷,可谁想到,两个人做起事情来,一个比一个有成算,这哥俩啊,都是有出息的。”
“可不止这样,人家还有这半个儿子呢。人家小江也不差啊!”
江家的小公子一下子变成了同小宋一样的小江。
宋知孝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他,心道这可是享誉天下的太傅府的小公子啊,皇帝陛下的儿时玩伴,那个太傅府的宅子扩建之后,比自己的那所宅子大了几倍,现在竟然成了小江。
小江却面带微笑,十分和气的说道:“我只担心配不上绵娘。”
这人太无耻了。
宋家兄妹同时想到。
绵娘转身走了,心中暗恨,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巧舌如簧。
宋知孝低下了头,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一连串的激荡,这个人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记抬一下绵娘。
他神情嫌弃,心里还是高兴的,江一寒这么处处维护绵娘,让他一直不落底的心正一点一点的踏实下来。
只是不知道绵娘会怎么想,宋知孝想到这一点,又不由得忧愁起来。
开始担心自己擅作主张,绵娘会不高兴。
不过这些烦恼很快淹没在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兴奋当中。
宋李氏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她虽然对江一寒和绵娘的事情还有心结,可这的确是她最高兴也最风光的时候。
望子成龙是所有为人父母的心愿,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能看着儿子女儿成为众人夸赞的焦点。
跟宋家的热闹高兴相比,陈家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好了。
陈二牛将秀池一路扛回了家,自然被不少人看到,当时冲动上了头,只想着让她快点闭嘴才是正经,进了家门,回过神来,才觉得今天真是丢了大人,这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候了,当初被绵娘那么拒绝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陈叔和陈婶走了进来,将房门一关,两个老人站着看着一个炕上一个地下的小两口,脸色难看至极。
陈婶几步上前,抡起手臂,“啪啪”两声打在了儿子儿媳妇的脸上。
“这一回高兴了?丢人都丢到家了,非要将自己家里这点破烂事闹得人尽皆知才高兴是吧?越活越回旋,我要是你们两个,就直接撒泡尿浸死自己得了,活着都是浪费粮食!”
陈婶骂人口不留情,她其实跟在了陈二牛后面过去的,看到宋知孝,就让陈二牛去将他媳妇弄回来,自己先转身回来了,她丢不起这人。
挨打了,陈二牛也不反抗,只是闷声不语站在那,仿佛阿娘那一巴掌不是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还沉浸在宋知孝的那番话里。
绵娘定亲了?
绵娘定亲了?
绵娘又定亲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的时候,她就又定亲了?
又跟别的男人定亲了。
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呢,不肯给他一点机会?
秀池愤怒的看着公婆,吼道:“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她也算是家里惯着长大的,在被萧婉茵赶出顾家之前,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就算是上次爹娘那么生气,口中说尽恶毒难听的字眼,可也不曾打她,每次跟陈二牛两个人都是旗鼓相当,事实上她只在萧婉茵的手里以及绵娘的手里吃过这样的亏,而当初在顾家挨顾骢的那一脚她早已经给忘记了。
她为人刚强性格泼辣,自然是不能忍受,当即骂了回去。
“凭什么,就凭你不懂事,不懂做人媳妇的本分,凭着你给老陈家丢人!”
“我丢人,究竟是我丢人,还是你儿子丢人,当初没有胆子娶人家,现在成了亲了,心里还惦记着人家,要说有人不守本分,那也不是我,那是你的宝贝儿子!”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甩在了秀池的脸上。
陈婶指着秀池的鼻子说道:“凭什么,就凭你做人家媳妇,却拴不住自己家的老爷们!”
她转身又是一巴掌甩在了陈二牛的脸上:“你把人娶到家里来了,这就是你媳妇,不管你原本是什么心思,人进了这个家的门,就是这个家的人,你就要好好待她,你现在做的,就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情!”
陈二牛给自己争辩:“我没有想过要娶她,是你们逼我的!”
秀池愤怒而难堪的看着陈二牛,正要说话,陈婶却指着陈二牛的鼻子骂道:“你把这话再说一遍?”
陈二牛立在那不说话了。
“当初我和你爹带着你去退亲,是不是你自己亲口说要娶的?是不是?”
陈二牛的脑海里浮现出当时的画面,知道秀池闹出的事情来之后,家里阿爹阿娘的确是带着他去退亲了,他当时脑子一热,直接否了爹娘的说法,一句话,将本来能推掉的亲事定的死死地。
“八尺高的汉子,吐口唾沫都是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都要自己担着!”
陈二牛不说话,他不想担着。
“我告诉你,二小子,知道你心里不顺气,所以这么长时间,我们当爹娘的什么都不说,等着你自己慢慢想开了,可你要是敢做出像是梅家那个秀才那样不是人的事,你就给我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我和你老子权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