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太傅府,他心里不知道有多轻松,说了这么半天,宋知孝早已经渴了,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绵娘已经拿着碗筷进来,准备吃饭。
宋李氏看见女儿,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当即住了口,再也不说搬家的事情。
殊不知兄妹两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绵娘就什么都明白了,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饭桌上提起明天要办的事情,宋知孝已经准备好安抚母亲,宋李氏却笑道:“这件事情你妹妹早已经提过,我也没什么意见,要是看着合适,就把人领回来也挺好的,只是有一样,可要好好看看,这孩子要勤快,干净,秉性老实。家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
绵娘点着头答应。
宋李氏罕见的,还帮着绵娘夹了菜。
宋知孝转瞬间也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恐怕阿娘这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要去京城,想到要将绵娘扔在这里照顾弟弟,心里一时间过意不去,这个时候,对绵娘也就宽容了起来。
自己这个娘啊。
宋知孝心中暗暗摇头,以前他不觉得阿娘为人处世有什么问题,现在自己在外面历练过了,经历的事情多了,回来之后,才发现阿娘的处事方式很有问题。
很多缺点还是她曾经吐槽别人的。
不过自己的娘亲,总不能一直跟她硬扛,有什么事情还要哄着来,哪怕是糊弄她呢。
不讲理也没办法,谁让这个娘是自己的。
唉,当初对梅妩那么好,哄着捧着,就差拿着一块板将人家供起来了,她对绵娘要是有那一半很好,绵娘能少受多少委屈。
这么想着,宋知孝心中对绵娘越发的心疼。
很干脆的将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鸡蛋推到了绵娘面前。
宋李氏尚且还在被那一点愧疚笼罩着,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绵娘偷眼去看哥哥,宋知孝对着她挤挤眼睛,绵娘吃着鸡蛋低着头,用碗将自己的整张脸都给挡住了,让宋李氏看不到自己在偷偷的笑。
宋李氏断然想不到自己的一双儿女正公然的想着办法糊弄自己。
晚饭之后,看着宋知孝买回来的糕点,拿出一包来,让绵娘给隔壁云娘家里送过去,让云娘尝尝鲜。
她心里对阿云娘一肚子的意见,哪怕是两个人之前还闹了半红脸,可是,云娘是她自小看着长大的,现在怀着孩子那么辛苦,她心里也是心疼的。
而且,今天中午,一双儿女都不在家,是隔壁做好了的饭菜叫她过去一起吃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宋李氏看着糕点就想起了隔壁的云娘了。
绵娘拿着糕点离开,宋李氏再度将宋知孝叫到身边,问起了一件更现实的问题:“那定完亲之后,江一寒是不是也要回到京城去啊?他的官职比你的还大,懂得也多,皇帝很器重他吧?”
关于当年的江太傅一案,宋知孝回来之后就给她讲清楚了,她心里对江一寒的前程也不免关心起来。
宋知孝微微笑道:“这种事情,可不是我们这些做臣民的能妄加揣测的,不过江一寒的前程差不了就是,他自己也是有真才实学的,文武双全。”
“我吧,既希望他前程似锦,又担心他前程似锦,这玩意他将来官越做越大,回头看着你妹妹,只觉得她哪哪都不好,可怎么办?”
宋知孝心中一晒,他忽然想到今天下午的时候,田如丝说自己的杞人忧天,当时自己还觉得那些想法不多于,现在看到阿娘,听着似曾相识的话,才知道,这样的担心,算不上多余,但是累人是肯定的。
他可没有田如丝那么好的口才讲“我有一个妹妹”,对于阿娘这些车轱辘话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一次一次的开解,当即只是笑笑说道:“人生在世,谁能保证一帆风顺,什么都是靠着自己争取的,我们也不要对江一寒太过苛刻了,太难为人家,跟当初的梅家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我们这可算是高嫁女,再说了,阿娘,您也要想想,官场上有这么个人跟我守望相助,遇到什么事情提点我一下,我也不会太过辛苦是吧?”
后面这句纯粹是用来忽悠宋李氏的,宋知孝知道,就算是江一寒不跟绵娘订亲,他遇到事情,江一寒也不会撒手不管。
可就是要把事情说的严重一些,让阿娘知道一下厉害。
宋李氏听他这么说,果然有些慌乱:“这样啊,可是,他那个人,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通人情啊?”
“他不通人情,又怎么会处处抬高绵娘。他只是不像别人那样表现出来的那么世故而已,您也不想想,他若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又如何在荣王身边做了暗探,皇帝也好,荣王也好,不管待在哪一个身边,不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的?一个不小心,都可能万劫不复。”
宋知孝这么一说,宋李氏更加担心了:“他城府这么深,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宋知孝被水呛到,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娘:“您究竟在想什么呢?怎么想的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宋李氏兀自委屈:“我这还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吃了亏还不长记性吗?”
“呵,您这记性长得,您也不想想,那让您吃亏的人是他吗?您把人家想成什么人了,这样下去啊,我看您干脆关上门自己过日子得了,省得被人算计。”
宋知孝这次是真的懒得再跟宋李氏唠嗑,这样聊下去,自己都要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
他转身出了院子,干脆拿着水桶去打水。
听着隔壁院子里妹妹跟云娘有说有笑,心中从未有过的坚定,绵娘要留下,他也不勉强了,真的要把阿娘带走,省得她在家里就知道折腾绵娘。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子,太阳西沉,屋里没有点灯,阿娘盘腿坐在炕上,不用说,肯定是又在寻思着那点事。
真应该给她找点事做,她就是一天到晚太闲了。
才会有时间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这个晚上,顾骢终于挨到了家人都休息了,一个人骑着马奔着田家湾来了,却在中途被两个人拦了回去,对于那两个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的身影,他再熟悉不过,当即叫破了对方的身份,两个人也不再藏着掖着,露出蒙面的黑布,正是今天白天将他拦住的两个人。
顾骢心头怒火中烧,觉得这两个人就是专门来找自己的不痛快的。
拔剑出鞘,准备好好打上一场,将今天白天受的鸟气一起出了,可惜,刚刚打起来,山林里就想起了熟悉的马蹄声,顾武骑着马追了过来,将几个人叫停,对顾骢说道:“侯爷,家里出事了。”
“出事,大半夜的,能出什么事?”
顾武凑过来小声说道:“是夫人,现在正闹腾的厉害,奔着前院去找您了,我找了借口追了出来。”
顾骢当即眉头紧皱,不甘心也只能作罢。
警告的看了两个人一眼,正要宣示自己对绵娘的心思,却对上江一寒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人耳力不低,哪怕是顾武低声说话,恐怕也都被他听去了,顾骢心里发堵,却也无奈,只能甩给江一寒一个警告的眼神,对宋知孝抱拳说道:“本侯今天有要事在身,改日再登门拜访。”
宋知孝更不客气:“顾侯若还是这三更半夜的去我家里做客,还是算了吧,卑职家中可不欢迎这踏月而来的客人,当然了,白天也不欢迎您。”
“没有时间与你理论,宋知孝,给你三分颜色,你要珍惜,不要不知轻重。”
他转身带着顾武走了。
顾武走出去很远,还忍不住回头看着,觉得自己恐怕是真的要失去这个昔日的兄弟了。
可惜了,难得遇到这么投缘的。
他的马匹稍微慢下来,顾骢自然就感觉到了,当即回头看他:“看什么呢?快走,家里还有那么一堆烂摊子等着爷回去收拾呢。”
顾武连忙骑马追上去,想起府中正在闹腾的人,不由问道:“侯爷,您这次真的是打定主意了吗?”
“你说呢,这不是废话么?难道还要爷等着,真的等到三年守孝期满再去提亲?恐怕到了那个时候,绵娘就又要嫁人了。”顾骢不认为绵娘还会嫁人,先不说绵娘会不会有那样的心思,就说绵娘现在的身份,恐怕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一时间根本找不到那么合适的人。
他只是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急于宣示自己对绵娘的主权,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昔日被梅家休弃的女子,是他顾骢最心爱的女人,一年前她有多落魄,这次他就要让她有多风光。
顾武却没有顾骢的乐观,看着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的顾骢,他忧心忡忡:“可是,家里人还都不知道这件事,大老爷二老爷他们会同意吗?还有夫人,她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我的事情,什么时候由着他们做主来着,至于萧婉茵,我自然又稳妥的地方安排她。”
“难道您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