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问的就不要问,这点事都不懂吗?”顾骢厉声喝道。
顾武连连应声。
目送着顾骢消失在黑夜尽头,宋知孝长叹一口气,道:“就知道他不会安分,不过还好你来了,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对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重,心里还是很有数的,不会自不量力。
江一寒看着黑夜尽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知孝习惯了他这样,这个人,也就只有在绵娘面前话才多一点,恐怕也只有绵娘问他,他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怎么样,要不要直接回田家湾?”
时间已经不早了,江一寒又特地跑了这么一趟,哪怕是他早已经习惯了披星赶月,宋知孝还是忍不住邀请人家回去住。
江一寒看着宋知孝。
宋知孝挑挑眉毛:“虽然呢,我希望你能一直跟绵娘保持着距离,可还是怕他杀个回马枪。”
“应该不会了。”
话是这么说,江一寒还是跟着宋知孝回了田家湾。
晚上睡在了宋知孝的屋子,却没有一觉睡到天亮,而是赶在绵娘起床之前,他就起来了,准备离开。
宋知孝睁开眼睛,问道:“要走?”
“不要让绵娘知道顾骢的事情,不然的话,她会不安心的。”
不想让她知道顾骢来过,自然也就不能让她知道自己也来过,无缘无故的,绵娘肯定会起疑。
宋知孝有些意外:“你担心绵娘?”
江一寒给了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宋知孝挑挑眉毛,站到了窗户跟前,看着他牵着马悄悄地离开,忽然间觉得好笑,恐怕是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小江公子,也会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江一寒走了不久,绵娘也就起床了,宋知孝又躺了一刻钟,也起来了,跟着妹妹一起去干活,天傍亮的时候,绵娘看着马棚,将兄长叫了过去:“怎么不对劲,这草料数目不太对啊点?”
马棚绵娘天天打扫,吃多少草料,她心中都是有数的。
宋知孝心思一凛,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妹子还真是不简单,竟然仔细到这种程度。
“我怎么看不出来,再说了,就算是多了也没啥吧,昨天这两匹马可是都出门了,累到了,回来之后吃的草料就有点多,这也是正常的。”
“往日里出去卖豆腐,这马也就吃这么多啊。”绵娘半信半疑,宋知孝打着哈哈将话题岔过去。
“嗨呀,一点草料,多大不了的事情,还不赶紧去看看你的豆腐,一会宝盛就要来了吧?哦,对了,今天早晨的豆腐脑给我多留一碗。”
“知道了。”绵娘半信半疑的离开。
吃过早餐宋李氏才知道,宋知孝竟然不跟着绵娘一起去,宋知孝早已经准备好说辞:“人家田老板跟着绵娘一起去,我跟着去做什么?没得让人说闲话,反倒不好。”
田如丝是个寡妇,两个人来往的多了,的确是不好,宋李氏立刻想明白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可不想让田如丝当自己的儿媳妇,而且,当初田如丝既然能相中绵娘,保不齐她还会相中大郎。
宋李氏这么一想,立刻警惕起来,抓着儿子的手腕,悄悄说道:“以后只要是跟田老板打交道的事情都让你妹妹去办,你莫要沾手。”
宋知孝点头答应,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宋李氏又不禁念叨:“你说你妹妹也使得,这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句话被刚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绵娘听到了,隔着窗户,绵娘提醒着宋李氏:“您可要知道,若不是这些人帮衬,咱们家哪里能过上现在的日子。”
宋李氏听着不服气:“这话说得,只要有你阿哥在,咱们家怎么就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了?”
“没等阿哥回来,咱们可能就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绵娘不喜欢宋李氏说起田如丝的时候那种轻蔑的口气。
那是她的朋友,对她最好的姐姐,两人唯一的一次闹得难看一点也就是自己女扮男装被戳穿的那次,可是后来田如丝还是宽宏大度的跟她做生意,处处帮衬着,知道她确实是女子了,更加照顾。
宋李氏却不以为然,对田如丝当初闹出来的乌龙很是不齿,她认定就因为田如丝轻浮如斯,才会闹出那样的乌龙来:“她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她自认自己还是有点身份的,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绵娘却觉得这话已经很难听了:“您平日里这样说我也就算了,我是您闺女,任打任骂,可您凭什么这么说人家,人家田老板可不亏欠您的,再说了,这些风言风语的,当初咱们自己也不是没有尝过,还不知道这软刀子扎人有多疼吗?您怎么就不能像是心疼自个那样心疼心疼别人?”
“你……”
“还有啊,您下次要是还有谁看不惯的,把话说清楚了,咱们干脆断了跟人家的来往,这种既要接受人家带来的好处,还背地里讲究人是非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事,我嫌丢人。谁也不是傻子。”
宋李氏被她这一番抢白,登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绵娘心里懊悔,当初让阿云娘她们将田如丝的心思看出来了,并且还当众说了出来,阿云娘到是好心,为了说服宋李氏,同意她跟人家做生意,可她没想到,这会成为田如丝的话柄,被宋李氏就这样轻视的说了出来。
绵娘转身离开,宋李氏抓着儿子的手,指着她的背影对儿子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平时看着挺好的吧,什么都依着我,可孝顺可能干了,可是,这说出来话能噎死个人,知道的,我是她亲娘,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生得呢,被她这么损的!”
“阿娘,您的确不应该那么说人家田老板!”
宋知孝这一次彻底的站在了妹妹那一边。
“哼!好啊,你们两兄妹都是一个鼻孔出气,一条心来对付我是吧,我这可真是养了 一对好儿女,一个能做买卖,一个能当大官,带兵打仗,就你们这个瘫巴老娘给你们丢人了,什么事情都做不来,反而拖你们后腿,好啊,你也不需要把我带到京城去了,我也不用你妹子养活,你啊,就把我背到那山上去,放在你爹的坟头上,让我自生自灭好了,省得我给你们丢人。”
“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只是就事论事,谁嫌弃您来着?”
宋知孝受不了她的没事找事,声称找里长有事,连忙走掉了,独剩下宋李氏一个人在那生气。
绵娘在县城外面,遇到了如约而来的江一寒正孤身一人站在一棵树下,看到她的马车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明明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两个人真的见了面,江一寒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等了很久一样,绵娘侧目:“你很早就过来了?”
“刚刚到。”江一寒选择了说谎。
这人身上还带着露水气,真的要是信了他才怪,绵娘似笑非笑:“江先生谎话真是信手拈来。”
被戳穿了,江一寒也不觉得懊恼。
直接上了马车,接过了鞭子。
绵娘将位置让给了他,自己坐到了里面去。
江一寒赶着马车进了城。
绵娘看到卖包子的,想起这个人第一次做自己的车,就是用包子当的车费。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傻乎乎的,竟然就当了真,几个素馅大包子,一家三口吃的甜嘴巴舌。
绵娘看着江一寒的背影,这人看起来冷漠沉静,实则心细如发。
做起事来,常常不着痕迹。
经常要过后很久她才能明白他真正的用意。
就像是那次他要杀云娘灭口的事情一样。
当时只觉得他是吓唬云娘,在绵娘的记忆中,自己认识的那个江一寒绝对不是滥杀无辜的刽子手。
后来才慢慢想明白,他的用意不仅仅是吓唬云娘这么简单。
自己替云娘挡住了他的利剑,云娘心中只会对自己感激,更加用心的为自己保守秘密。
可惜,她和云娘都是后来想明白这个事情的,只是不知道,若是让他知道,云娘已经明白了他当初的用意,他又该是何等心情。
“一直盯着我看?”他忽然回头,将猝不及防的绵娘抓了个现行。
绵娘的心怦怦直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片刻之后,强辩道:“哪一个在看你,我只是在看前方的路。”
江一寒看了看前方,笑道:“似乎没什么好看的。”
“的确没什么好看的!”绵娘没好气的说道。
这人招人讨厌,为什么要这么聪明?
聪明就算了,偏偏还要将事情说破。
“其实也不是真的没什么好看的,这熙熙攘攘,风土人情,还是值得一看的。”江一寒慢悠悠的说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绵娘:“……”
真是不招人喜欢,绵娘怨愤的看着江一寒的后脑勺。
江一寒正要说话,后面传来了马蹄声,他连忙随着人群将马车避让到一边,两匹马飞驰而过,马背上是两个熟悉的身影,走在前面的人无意间回头,看到江一寒,不由得勒停了马,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