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娘懊恼的看着她:“你说什么呢?”
田如丝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然的话,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了。”
绵娘不以为然:“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们之间,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也算是朋友。”
“这不一样吧?”
绵娘脸上带着恼怒:“有什么不一样的,再说了,难道你真的要我在这里跟你掰扯这点事吗?好姐姐,你是不是非要将我的事情弄得天下皆知才甘心啊?”
田如丝被她一顿抢白,再看着院子里乱糟糟的人群,连忙住口,绵娘说的没错,这里的确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场合。
且不说这里不相干的人这么多,就说耳聪目明的江一寒她都是常常给忘记了。
田如丝不禁后悔自己的冒失,连忙给绵娘道歉。
绵娘一向吃软不吃硬,田如丝若是一再追问,她都已经做好了用谭青石反驳的准备,现在田如丝说了软话,她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计较,只能做出宽宏大度的模样来,摆摆手示意没事。
却不防田如丝低头继续道:“这些事咱们回去再说。”
绵娘瞪起了眼睛,可惜没有丝毫的威慑力。
最后还是村长看出来那位大人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奓着胆子连忙将众人打发了,江一寒这才得以自由。
脱了身连忙来到绵娘面前。
低着头看着绵娘,眼中带着控诉。
绵娘视而不见,转过头去跟着田如丝搭话。
田如丝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最不愿意做的就是这两个人中间那个破坏气氛的,连忙找了借口去帮着阿全娘的忙,躲开了,将桌子凳子茶壶茶杯统统留给了两个人。
两个人皆是男装,不知内情的村民们看着两个人坐在一起,只当两个人是兄弟朋友,根本没有人多想,就算是两个人坐的极近,一直在窃窃私语,也根本引不起别人的任何怀疑。
村民们唯一感兴趣的只是这个官有多大,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实惠。
分到猪肉的他们对这几个外来人是感激的,感激之余,难免生出一点贪念来。
希望这位贵人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只是这个念头只敢放在心里,像是做白日梦一样,想想而已。
人群散去,村长笑着走过来,给江一寒不伦不类的行了个礼,代表全体村民谢过两个人。
骨头内脏都没剩下,能分的全分了。
阿全娘走出来,说是午饭做好了。
让几个人进屋吃饭,热情的将村长也留了下来。
村长哪里敢和江一寒坐在一起,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跑了,这位大人看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之前在徐家门口闹的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徐家对买来的媳妇非打即骂,他们从一开始的劝阻到现在的麻木,没办法,那个小媳妇自己都不敢说一个“不”字,外人管得多了,就成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反倒是不识趣。
他们渐渐地也就不管了。
今天的事情听说了,村长第一个念头是来看一看,可随后这个念头就被他自己给抛弃了。
看什么看,一个当官的,不过是路过而已,看到了这种事情,抱打不平,可是随后不还是要走。
那么大的官,人家能在这里站下吗?
连父母官都不管的地方,别人又怎么会管。
他们这里,唯一能引起上面注意的时候大概就是年年税钱难收,让县衙里的主簿和附近的里正犯难,也就只有这个时候,那些当官的,吃公粮的才会注意到他们这个小村子。
所以他没动,阿全家里的事情他们知道,知道人家是来买丫鬟的,就更不愿意过来了。
当官的都不好打交道。
里正和主簿年年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这样的一个大官,恐怕是更难应付。
不识趣的一个劲的往前凑,还不如消消停停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他这个村长当的,半点实惠捞不着,只要有人找到他,基本上就是没好事。
所以当阿全爹找到他,说是要给全村人分猪肉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老伙计大半天说梦话呢吧?
怎么可能的事情,哪里来的猪肉?
那个当官的打回来的野猪?
野猪那么好打呢?
要是那么好打,他们村子里的人也都上山抓野猪去了,也就省得一天到晚连点荤腥都沾不着,孩子老人熬哏的跟乌眼鸡似的。
莫不是要大家伙儿用钱买吧?
没办法,这年头,当官的只要开口,除了光明正大的要钱以外,就是变着法的要钱,总之一句话,官字两个口,开口就是钱,去年冬天的时候,里正弄来一堆春联和财神画,嘴上说是送财神,帮着他们村子散散穷气,一张财神爷的画要五个铜板,不留还不行,不留的话,来年他们这里交不上税的时候,他也不能在主簿那里帮着说话了。
五个铜板,能拿的出来这五个铜板的人家不是没有,可是那是要用来过日子的,春联,能买一张红纸写个福字贴在家门口,都是好日子的人家。
这可真是找错了地方,这村子里的人穷得,屁股挂铃铛——叮当山响,可是,人家可不管你有钱没钱,财神画往这一放,不买就是不给面子,人家照顾了你们村子这么多年,你真的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村长咬咬牙,只能说试试。
试一试的结果自然是不太好的。
最后是村长自己咬着牙留下三张。
里正走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是他没办法,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地步了,十五个铜板点出去,自己家里这个年都过得憋了巴屈的。
可是拗不过阿全爹,被人硬拉着过来了,就算是这样,心里做好了见事不好赶紧溜的准备。
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分猪肉,而且分猪肉也不要钱。
三口大肥猪,这村子里三十几户人家,就算是按人头分,一家至少也能分到十来斤的猪肉。
这可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分猪肉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这馅饼里面莫不是藏了陷阱的吧?
可是阿全爹的那个表妹手里拿着一块令牌,就算是他想不做都不行。
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官,可是这金牌却是能主宰自己生死的东西,说不定县老爷见了面都是要跪拜的。
眼看着猪肉分没了,人群散去,这位当官的也没有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甚至还因为村民们的感谢而闹得不自在,村长心情顿时纠结而复杂。
莫不是这世上真的有这种当官的,不会伸着手就管老百姓要钱吗?
他心里还是想要赶紧走,生怕留下来之后,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拗不过阿全爹娘的好意,而且自己也怕真的走了,反倒是惹得这位官老爷不乐意,给了他发作的借口。
算了吧,留下来也就留下来了,他心里说服自己,也正好看看这位到底卖着什么官司,听一听,说不定还能想想辙。
锅里炖着兔肉,蒸的猪血糕,阿全爹娘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白面拿出来烙了饼。
村长看着桌子上摆出来的菜心情复杂。
除了这白面,其余的都是人家弄来的。
里正和主簿每次来,自己家里都要少一只大公鸡,就这样,两个人还抱怨着他们这里实在是寒碜。
可不就是寒碜吗?不寒碜他们弄得找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只希望人家能够宽限几天?
村长心中冷笑,当官的都是这样,就算是明知道他们这里这么穷,也要刮下二斤油来。
希望这一位倒是真的不一样吧。
桌子上除了炖的兔肉和蒸的猪血以外,还有茄子土豆。
村长跟阿全爹招呼着贵客坐下。
看了一下桌面上,里长小心而恭敬的说道:“我们这里实在是穷,连杯水酒都没能准备,还请您不要见怪!”
他知道这些当官的,吃香的喝辣的,哪一样都不能落下。
江一寒却淡淡的说道:“我不喝酒。”
村长觉得不对劲,这位除了人冷一点以外,到是真的不摆架子。
分了两张桌子坐下,绵娘直接就要坐到田如丝跟阿全娘那一桌去,却被江一寒扯了回来,在他身边坐下。
绵娘恍然大悟,自己穿着男装呢,坐在女子那一桌算是什么事情啊。
她弯了弯唇角,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
村长眨了眨眼睛,心道这位小老板生得到是真秀气,笑起来到是真好看,那双眼睛好像是泉水一般,清莹透彻。
他一时有点晃神,可随后就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抬头看去,却对上一道冷凝的目光,让他心头泛起一阵寒意,连忙低下头,只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
一直到那道目光消失,他都不敢抬起头来。
江一寒的目光落在绵娘的脸上,刹那间解了冻。
绵娘无所察觉,正老老实实的坐在他的身边,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压低声音问道:“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这里的人都在等你动筷子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