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央放下筷子出来,看到傅继业在往外走,而一身军装的大舅夏侯淳则站在母亲灵前,目光在她和靳劭飏脸上一闪而过后,对站在他身边的儿子夏侯渊说道:“承之,你在这里陪着你姑姑,我和你姑丈出去一趟。”
“是。”
夏侯渊身着一身白色滚边素长袍,答应了一声便提着前袍襟,跪到了冰棺前。
傅玉央望着大舅远去的方向,又望了望坐在冰棺边上深深望着母亲遗容的六舅,不太明白父亲在为什么而愤怒?
这绝对不是因为之前夏侯渊的冒犯——那种怒火,就像喷发的火山,绝非一日就能积累而成的。
她想了想,想不出所以然,便不想了,对靳劭飏说:“我吃饱了。”
才吃了一半而已。
但靳劭飏并不勉强,能吃点就好。
“好。我们也去守着母亲。”
他牵着傅玉央的手,一起跪在冰棺边上。
夏侯渊目光幽幽了一下,但为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而火冒三丈:他们已经夫妻,如此人前亲密,最是正常,可是,那是他最爱的女孩子啊……
傅玉央没有理会他,她与三哥的这份兄妹情份,已在上个月他起了非分之想后,毁了一个七七八八,现在再见,曾经的无话不谈,已变得无话可说。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就这样一去不回了,单纯的兄妹情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她的未来,剩下的只有满满的责任。
是的,所有的快乐,好像一夜之间就不复存在了。
生活,正在逼着她长大。
而长大,往往意味着要面对生活带来的各种残忍,包括各种身不由己,各种阴险狡诈,以及叫人猝不及防的死亡。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活着的不容易。
可越是不容易越要光鲜的活着,耀眼在阳光底下,那才是一种不得了的本事——母亲就是一个不得了的存在——能将一切不如意转化成非凡的成就,悄悄地推动着国民经济的发展,这样的人生价值,绝对是无价的。
这一刻,她越发敬爱母亲,也越发悲痛永远失去了她——她多么想再次承欢在她膝下,听她训诫,得她点化,可惜,再也不能了。
死亡,就是这么的可怕。
丧礼第一天,时光就这样在哀乐阵阵中匆匆过去了。
直到夜深,父亲都没有回来,也不知和大舅舅去干什么了?
这天晚上,她守在棺边一夜。
靳劭飏让她去休息。
她不肯,直摇头,眼睛肿得就像核桃:“我想陪着母亲,她要求火化,要求把她的骨灰撒进大海,煜之,我想趁现在母亲还在,好好的陪着,很快,我就彻底失去她了。”
话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哀伤。
他马上拥住她说:“好,那我们一起陪着。”
后来,她靠着墙睡了去,他让她靠着他的肩膀,细细地看她,经此一事,她的脸都瘦了一圈,打心眼里,他心疼她,想着,等丧礼结束,一下要好好养好她才行。
他给她捋了捋有点凌乱的短发,接过小菊递过来的薄被,披在她身上,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冰棺的另一边,夏侯渊一直冷冷地盯视着,眼底有怒火,起身掉头离开,脚下一跛一跛的。
靳劭飏看着,皱了一下眉头,男人的直觉在告诉他:这个夏侯渊对玉央有着一种可怕的占有欲,哪怕她已经嫁给了他,可是,他的眼神里仍有一种志在必得的野心。
他觉得,这人为了得到玉央,一定还会有所行动的——他是桐军少帅,如果他真想刻意为难,只怕到时他很难带玉央回去江北。
一边思量,一边他眯着眼睛:接下去这段日子,看来,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