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从善如流,笑道:“原来是余公公,我们母女仨是头回进宫,有不知情的地方,还得靠余公公多多提点。”
她左手心朝下捏着帕子轻轻伸出手来,余公公很有眼色的忙伸手去扶她,手心里递过一物,细细感知,竟是纸张,余公公会心一笑,若是银票的话,最少也是五两。
“这些都是奴才们该做的,夫人与姑娘们只管安心上轿。”
从这位余公公的嘴里得知,她们须得先拜见皇后,才能再去重华宫见德嫔。
皇后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般漂亮,生着一副马脸,不知是不是因为后宫女人源源不断进来的缘故,看上去有些憔悴,不过眼神十分犀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不喜笑,威严十足,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然并卵,这些对刘稻香而言,压根儿没啥用。
她随着张桂花一起拜见了皇后,按常理,像张桂花这样的身份是没资格见到皇后的,但刘家较为特殊,刘老夫人在家设了家庙,闭门吃斋念佛,而刘芷菱的亲娘身份又不够,唯一能入宫的,就只有张桂花母女仨。
好在刘三贵以元首之姿入得国子监,这才叫皇后多问了这么一句:“可是今岁元首的夫人?”
张桂花答是,皇后娘娘又夸了刘三贵几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皇后的坤宁宫待了半个多时辰,这才随着其他命妇们一起出了宫。
宫外,余公公依然等在那里,在见到张桂花母女仨个时,脸上的笑容真切、热情了不少。
刘稻香抬头望天,皇宫里的天空照样很蓝啊,然而,她却再次见识到了,银子果真是个好东西。
余公公上前道:“奴才把几位送到这儿后,就去重华宫给娘娘复命了,娘娘吩咐奴才特意在这里等着,生怕夫人与姑娘们行错了路,这边请。”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刘稻香发现先前的轿子都不见了,看来是要走路过去的。
离开坤宁宫往西,穿过隆福门,有一条夹道。
听余公公介绍,这条夹道上有三处宫殿从前往后,分别是重华宫、咸福宫、翊坤宫,这三个宫里,除了重华宫是德嫔住着,其余两宫都是住的妃子。
而从重华宫出来往北是穿过隆福门就到坤宁宫,往南穿过月华门,就到乾清宫。
夹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许是今儿是进宫的大日子,这夹道里来来往往的命妇不少,说起来,唯有张桂花六品安人等级最低。
经过那些命妇身边时,招来那些人的嘲笑。
刘春香心中忿忿不平,她爹爹不过才入国子监,能为自家娘亲讨来六品封诰,已是比许多人还要厉害了。
“你与那些不相干的人置气有何用?”刘稻香笑眯眯地与她说:“三妹妹,笑吧,笑着才好看,咱爹才多少岁,看看那些命妇多大年纪了,再说了,娘以后面上有光着呢,大姐夫是个有出息的,以武会元之姿考进了国子监,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羡慕咱娘眼光好,而我,过不了多久就能嫁去平王府,这些,都会叫那些人羡慕到发疯。”
刘春香细细一想,笑答:“是我短视了,只想着那些人看轻了我们,很叫我不开心,却不想,往后,也有她们不开心时。”
那位余公公在前头引路,实则支起耳朵偷听两人说话,刘稻香之所以如此说,也是有说与余公公听的意思。
两人说着悄悄话,随着余公公一路前行,如此,又行了一柱香的时辰,方才到了重华宫的宫门口。
厚重的朱红大漆宫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刘稻香迈着莲步,笑盈盈的尾随张桂花入内,有守宫门的太监快步入内通报。
余公公笑弯了眉眼,腰比先前在午门处时弯得更低,言语间对刘稻香姐妹也越发敬重:“夫人、姑娘们,里头请,德嫔娘娘已在重华宫内等着了。”
穿过崇敬殿第二进才是重华宫,重华宫的两侧又分别设了凤仪殿与岱妍殿。
重华宫的大门,雕有镂空万子千孙落地葫芦图,里头又镶上了蓝琉璃,在秋阳的照耀下,有种看到大海的感觉,煞是好看。
重华宫的大门口出一道俏丽的身影,只见容貌娇秀的刘芷菱拎着裙摆激动的站在那里。
与在刘府时不同,她的身上添了不少贵气,但见她戴着金丝八宝四尾侧凤含珠钗,身着浅粉色长衫,外罩绯红底金丝祥云半臂,腰系绯红白玉宽腰带,桃粉宫绦,比目双鱼白玉佩,眉间粉红花钿轻描,樱唇不点而赤,娇艳欲滴。
她并不曾因为嫁入王府随后又入了皇宫而变得深沉起来。
“嫂子,稻香,春香,你们来了!”
重华宫因为她的笑声而显得年轻、活泼了不少。
少女的笑声爽朗,依然如昔!
刘稻香心中暗叹,或许,苏子恒对她是真的有感情。
才会将刘芷菱在这深宫中护得如此好。
“可算是见到你们了,我都不知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见到你们。”
张桂花带着刘稻香两姐妹上前行了礼,刘芷菱见在殿外不方便说话,便招呼她们进了殿内,又吩咐了宫女们,没有她的吩咐,不准人入内,叫宫女们又都守在了大门口候差。
入了殿内,刘芷菱请了她们去了西暖阁那边,才坐下来,张桂花就拉着她左瞧瞧,右看看,半晌后才道:“我瞧你养得极好,不曾清减一分,想必吃得好睡得也好。”
“好着呢,嘻嘻!嫂子放心吧,我自个儿能照顾好自个儿。”说到这儿,她又伸长了脖子往外头瞧了瞧,压低了嗓音与三人道:“亏得那会儿稻香想得长远,叫我的两个丫头随了罗姑姑学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躲过不知多少暗害呢,左右我努力的目标是做宠妾,如今努力争着一个宠妃,得宠才没白活这辈子,在我看来没了夫君宠爱,守着那样个位置有啥意思?”
刘稻香赶紧推了她一把,笑骂道:“如今不比往日,这话还是莫要说了。”
“旁人想听真话,我还不说呢,也就你们是我娘家人,我才说的。”刘芷菱说到这儿,声音低闷了许多:“可惜如此好的机会,姨娘却看不到。”
张桂花忙道:“这事儿我们听爹爹提过了,想寻个机会提了六姨娘做平妻,只是母亲尚在,还得需耐着性子等些时候。”
自苏子恒登基后,很多事都与往年的安排不同了,譬如,已逝的凤梨花,因为刘稻香要嫁去平王府,刘三贵特意为先母讨了个六品安人的封诰,再如刘芷菱,她若想再升一步,她亲生母亲的身份就不能再为妾了。
“我知,我姨娘的身份与旁人不同,这个事儿我会寻个机会与皇上说的,我听姨娘提起过,我外祖家是被人陷害才遭了大难,虽过了许多年,但总该还我外祖家一个清白。”
当初,刘芷菱为何要嫁与刘子恒,为何要争当宠妾,就是想借他的力量,给自己的外祖家讨要一个清白。
张桂花闻言,小声道:“家中能帮你的有限,在宫中凡事得靠你自己,你千万要与你带进宫的那两名宫女好生相处,千莫随了自己的性子随意处法,免得她们心中记恨,坏了你的事。”
“嫂子的良言我定铭记于心,与人为善,我才方能得善终。”刘芷菱到底不是刘府曾经的那个不起眼的庶女了。
性子虽没变,但心性到底打磨得沉稳不少。
“人不惹咱,咱不惹人,人若惹咱,咱家也不是怕事儿的,我爹爹以后正式入仕了,也会是你的靠山。”刘稻香才不想刘芷菱在后宫当什么老好人。
“你不主动害人,我想皇上就会高看你一眼,但人若害你,你反击之,皇上必定会感到欣慰。”
刘芷菱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喜意。
“好稻香,果真是你最有法子。”显然,刘芷菱的心里,并不如先前表现出来的那般快活。
“行了,你就好好做你的宠妃吧,其实这样也好,不如把这种心思摊开了,未必不能与皇后好生相处。”刘稻香也就说说,这受宠的,很容易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她呀!”刘芷菱恹恹地答:“在她眼里,我可是个大大坏的狐狸精。”
“说啥呢,德嫔性子柔和,又识大体,娘家家境也不差,样样不输人,哪里就成了狐狸精。”张桂花可不同意她的说话。
刘芷菱眼里闪过一丝欢喜,一丝得意又有些无奈,她与刘稻香相视一笑,不再反驳张桂花。
刘稻香吃了一口茶,又说:“自你出嫁后,就不曾再见过,家人都很想念你,也很担心你,不知在那潜邸生活的可还习惯。”
刘芷菱摇摇头,答:“唉,哪能习惯,家里的菜是一种口味,那边的菜又是一种口味,好在平日大家也不在一起吃,我可以吩咐了厨房给我单做。”
随后她又搂着张桂花的胳膊撒娇:“嫁出去了后,才知娘家的好,嫂子啊,我不知几时才又能吃到你做的饭菜呢。”
张桂花笑答:“宫里规矩多,可不比外头寻常人家,即便是我想做吃食给你,就算能递到你跟前,那菜,怕也不好吃了。”
“所以,只能作罢啦。”刘芷菱也知道,宫里对外头送进来的吃食管得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