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什么地方?”少昊艰难的爬起身来,看到自己在一间依山而建的石室
之中。“哎呀,怎么腰酸背痛,我到底睡了多久,两个手臂都不听使唤了,还有
,脑子里好混乱,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下得床来,瞥见桌上的一封留书,赶忙挪到跟前,打开来看,其上写到:少昊
哥,我是若男,这里是忘情谷,无忧洞,能看到这封书信,说明你已经醒了。当
日你为了我身受重伤,后幸得蒹葭大师所救,你受伤极重,昏睡了十日,又幸得
大师妙手回春,现今已无大碍。蒹葭大师与我投缘,说我大有夙慧,收了我这个
弟子。如今,我已同师父云游去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勿念若男。他日…他日
有缘再见。
“唉!若男能有这番机缘,我也可以放心了。”少昊将书信纳入怀中,推门而出
,山风轻拂,花海浪起,蜂儿采蜜忙,蝶儿自成双,空气清新怡人,景色美丽如
画。
“忘情谷,忘情谷!”少昊细细玩味,“羁留此地,只会多情,又怎能忘情?”
“哦,对了,我此番本是要去普陀寺的,没想到路上耽误了这么的多时日,南山
那边该紧张了吧!嗯,书信一封,传讯回去就好。”
少昊翻身回去,觅得文房四宝,泼墨挥毫,寥寥数行,尽述来去之意,自然隐去
了自己受伤一节,之后以百洞教传讯秘法传回南山。
忘情谷,少昊虚立花海之上,双手结“抱元守一”印,他感到这双手虽听使唤,
但却不太灵活,他只觉得是太久没有活动的缘故。他气沉丹田,神归识海,内视
各处时,不禁吓了一大跳:“啊!怎么就剩下一只光秃秃的莲蓬。”而体内排成
品字形的三颗元丹也消失无踪,只有三点颜色各异的稀薄气体。
“难道那不是梦,那一切都是真的?”少昊回忆着梦中那惨烈一战,自己竟然跟
冥府第一殿阎罗——秦广王叫板了,他依稀记得那一战中,他在晕过去的前一刻
,看到自己双臂已经不在,而凝聚在左臂的全部真元也随着胳臂离体而去。
“不对呀,如果魂魄失去胳臂,即使还了魂,不是也应该是个残废么?我的手还
是能动的,只不过有些不灵便而已。”
“完了,完了,没有修为了,还怎么行走江湖?”少昊不甘心的尝试运气,“哎!丹田好像还有些真气。”少昊内视一看,发现气海中多了一枚墨色丹丸,不断
翻滚着,微微散发着幽幽黑气,让他感觉充满了力量。
“这是?啊!难道是墨龙龙丹?那彦峰大哥他……”
“小子,这三界六道已没有我彦峰了,为兄没有认错你,为了老子还真敢玩命,
那日,你晕了以后,我自知不敌,便毁了他的斩龙剑,然后逼出龙魂附入你的魂
魄之中,肥水不流外人田吗!怎么也不能便宜了阎王小儿,可惜啊,这口气没法
出了。”
“什么?大哥,是你么?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不是跟你说过,老子早死了,龙丹都给了你,留下几日神识只是为了同你道个
别,后会无期了?”
“你不要走,我把龙丹还给你,我不稀罕什么龙丹,我要你活着。”
“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稀罕,傻小子,当日我也是孤注一掷,这天地间能承受龙丹
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没想到竟然给歪打正着了。也许这一切都
是天意。”
“以后龙丹就是你的了,好好用那真龙之气吧!不过,老子最羡慕的还是你的无
边艳福,哈哈哈哈……”彦峰声音渐渐淡去。
少昊着急叫道:“大哥,彦峰,你别走啊!至少告诉我是什么艳福吧!”
“对了,先试试真龙之气,在地府是看到那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现在紫莲也没用
了,三色真元也没有了,如果这墨龙气也用不了,还是不要闯荡江湖了,否则怎
么死的都不知道。”少昊盘膝坐地,双手结兰花指印,置于双腿之上,眼观鼻,
鼻观心,意守丹田,感受着那一团磅礴的墨黑色真气。
“护体!”少昊也不知如何运用,只知道龙气有护体的功能,便叫来试试,半晌
,没有动静,少昊正欲大呼失望,突然一团黑气细细长长,婉若游龙,在姬少昊
身上盘旋不休,而且随着墨色龙气的盘旋,少昊竟感到自己的真元正在一点一滴
的恢复。
“真是好东西,哎,要怎么才能攻击呢?”少昊骈指一引,没有动静,再引,三
引,还是如此,他渐渐有些灰心,“唉!得了个大宝藏却不知道怎么使用。”
“也罢,我一有时间,便运出护身龙气,这样真元就会恢复快一些,倒是又可以
攻守兼资了。哈哈,我还蛮聪明的。”少昊自夸道。
“该去普陀寺了,不过这个地方着实有些令人留恋,应是尘世间这般美好的所在
太少了。”少昊体内莲蓬之心出现在少昊脚下,他说了声“疾”,莲蓬便载着他
如飞而逝。
远远地,少昊看到了普陀寺的那块石碑,还看到灵山上烟气氤氲,果然是一块休
闲的好所在。
他叫了声“停”,莲蓬便直直落下地来,然后自行隐去。
少昊步行来到山门脚下,看到两个知客僧在哪里职守,不过十一二岁,都是穿着
麻衣麻鞋,光秃秃的脑袋上点了四个香疤,二人不苟言笑,专心职守,倒不失名
门风范。
“两位大师,我想上山入寺?”少昊谦恭说道。
知客僧甲说道:“天色已晚,山门已封,明天请早吧!”
知客僧乙问道:“施主是上香还是拜师?”
少昊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春风般的笑脸,他道:“第一,我现在要上去;第二,
两样都不是,我是来拜会你们主持慧空大师的。”
知客僧甲又道:“你烦不烦哪,都说天色已晚,主持是不会见客的,你明天请早
吧!”
“嗯!”少昊威压稍放即收,两个小和尚立时感觉自己身入冰窟,寒冷至极,而
且四周有一种无形压力,让人说不出的难受。但就在一刹那间,又恢复了正常,
让人甚至觉得是一种错觉。
“你,哦,施主尊姓大名?”知客僧乙瑟瑟发抖着问道,在他眼中,眼前这个比
他们大不了几岁的人实在是不简单。
“哦,你们就说少昊前来拜见慧空大师。”
“少昊,你就是少昊,就是那个百洞教主少昊,就是那个一人攻下南山派的少昊。”知客僧乙如数家珍道。
少昊报以一个无可置否的笑容,然后说道:“想不到小师傅对在下还挺了解的。”
“什么,你真是大魔头少昊,我的妈呀……”甲乙知客僧人哭爹喊娘,如脚底抹
油一般一路跌跌撞撞向上爬去,眨眼之间已消失不见。
少昊站到普陀山的门口,一时间倒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这个地方他在梦中来过一次,现在看来真是跟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只是,山川依旧,人事全非。
那一抹清丽脱俗的身影早已消失于天地之间,伊人已不在。
当日,梨山之上,玉岚是那样的决绝,毫不犹疑的为自己当下了无妄之剑,弄得自己形神俱灭,六道之中,再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人物。
少昊不由想起了自己生平作的第一手七绝:
一朝附身化紫莲,
七世轮回永断绝。
虽说了却尘缘梦,
徒留生者空悲切。
他这次上南山的目的只是想看看玉岚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也算是一番缅怀,一种追思吧!可是到了跟前,他却有了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正自踌躇不前。
然而那两名知客僧跑到大殿之中,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而慧空正带着一众弟子做着晚课。
甲说:“方丈,不不好了!”
乙说:“哪个,哪个魔教攻过来了!”
“何必如此慌张,成何体统,歇口气,慢慢给我说清楚了,到底是哪个魔教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动我们普陀寺。”一个粗眉环眼的彪悍僧人说道。
“慧平,稍安勿躁,出家之人应当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惊’,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平心静气应对万事,你明白么?”
“师兄,你说得对,慧平谨记。”
“哦,方丈,就是那个百洞教教主,叫做少昊的。”知客僧甲道。
知客僧乙又补充道:“就是那个刚刚占领了南山派的少昊,听说那晚一战,姬少昊力克那是派的南风,那一战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直令天地变色。他到咱们普陀山来,难道也想”
“放肆,少在这妖言惑众,快说,他带了几个人。”慧平问道,声音犹如闷雷。
“是,弟子定会谨言慎行,他,只身一个人。”知客僧甲回到。
“哈哈哈哈,一个人,这小子一个人就敢上普陀山,也未免太托大了吧!”
“人家未必就是来寻衅滋事,等到当面说清楚,再决定下一步的策略。晚课到此为止,都散了吧,让贫僧去见见他。”慧空道。
“什么,堂堂住持方丈,如何能屈尊降贵去见一个身为魔人的晚辈,这传出去岂不是要变成一个笑话,不可,万万不可,请师兄三思。”慧平道。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说众生平等,魔又怎么了,我又有什么身份,师弟,你修行多年,怎么还是如此执着,如此看不开。”
“师兄训诫得对,看来我以后还要多多注意修心修身,那我跟师兄一起去,以防万一。”慧平认为自己考虑周全,这次总能得到师兄的一句赞誉吧!
“你太小心了,太多疑了,以这般佛心,如何印证佛果,唉,不说了,你们都先下去吧!”
少昊还在发呆,几次短暂的相处直如昙花一现般,甚至在一起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没有几个字,可是这些,却一直深藏在自己心房中最柔软的所在,每当想起,都如同将伤口又重新撕裂开来,可是,有些事,不止一辈子,有的几世都忘不了。
“姬施主,不知夜晚驾临鄙寺有何指教。”少昊抬头一看,不由一阵讶异,竟然是住持方丈,慧空大师。
“原来是慧空大师,久违了,慧空大师亲身相迎,小子如何敢当?”
“你还记得老衲,也无妨,梨山一别匆匆数载,姬施主一时间倒成了江湖的风云人物,便是我等深山修行之人都是屡有耳闻姬施主的轶事奇闻。只是……”慧空话锋一转皱眉问道:“你还是当年那个梨山心境清明,为人正直的小弟子吗?”
“当年么,我心境清明又如何,为人正直又如何,到头来却是得来了当头无妄一剑,连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如果我死了,那么一切也就结束了,可是偏偏,玉岚她”少昊说到此处,不禁紧咬钢牙,面上露出痛疾之色。
“玉岚应是想通了,看透了,若是再有一世,定能修成正果,可是,她的轮回已经断了吧!”慧空大师言语之中也充满了悲切之意。
少昊知道他同玉岚是师兄妹,也知道他们感情很深,如今看到慧空的反应,少昊更是证实了这个想法。于是他祭出了那朵莲蓬道:“大师,你还记得这个吗?”
“是玉岚的本命紫莲,她最终还是给了你,可是怎么就剩下这么一只莲蓬,你,你又遇到对手了?能将那九朵莲瓣毁去该是何等法力,老衲自认没有这个能力。”慧空心下称奇,倒也不是他妄自菲薄,这世上虽说隐士奇人颇多,但是能身具这等法力的恐怕也没有几人。
“是啊,若不是身怀玉岚这朵紫莲,只怕我早已死了不下千百次,她不只是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次,我到了冥府,和那秦广王干了一仗,差点就回不来了!”少昊自嘲道。实不知他轻描淡写的一说,听闻者也能想象一二当时的战况的惨烈。
慧空大师难言置信的看着少昊:“施主真乃非常之人,想那秦广王贵为十殿阎罗第一殿的阎王,本身乃是真龙化身,法力在冥界自然也是数一数二,而且据老衲所知,五百年前,天帝赐了一柄斩龙剑于他,自此,他才成了名副其实的冥界之主,便是三界龙族都要惟其马首是瞻。你竟然和他战了一场,还能全身而退,真是不可思议!”
少昊摇了摇头:“哪里!小子哪里敢主动叫板,实在是被逼无奈,后来同另外一条墨龙合力同秦广王战了一回,最后也只能是落荒而逃,在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阳间的。”
“一条墨龙,难道他不想活了?秦广王手中可是有那令群龙色变的斩龙剑的。”
少昊一声叹息道:“我那义兄却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哦不,是龙!”
“你义兄,老衲没有听错吧,你区区凡人,竟然同一条墨龙称兄道弟,虽然墨龙在龙族中属于下等,但怎么说也是秉天地灵气而生的真龙,这些生物往往皆是眼高于顶,又如何看得上凡夫俗子。所以,老衲是愈来愈看不透你了。”慧空以为人、龙称兄道弟一事,早已超出了他的思维可及之处。
少昊笑道:“是啊,起先我并不知道他是墨龙,直觉的他毫无心机,直爽果决,是个值得相交的汉子。后来,我们二人一战,惊动了整个酆都城,也因此,他触怒了秦广王,以致最终弄得形销魂灭。”
“那你又是如何还阳的,你说是落荒而逃,你只是一缕生魂,难道也懂得贯穿阴阳之法。”慧空好奇道。
少昊又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我醒过来时,已在人间,听若男说,是位叫‘蒹葭’的大师救了我,至于用什么方法,我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蒹葭,她…她人在何处,嗯,也许只有她才有这个能耐!”慧空听到“蒹葭”二字,激动不已,之后发觉自己失态,才平复了心境。
少昊奇道:“看来大师认识这位‘蒹葭’大师,从若男留言中得知,他们师徒二人云游去了。”
“什么,师徒二人,蒹葭她收徒弟了,唉,看来她已经功德圆满,准备了却师门后事,之后便可闭关度飞升之劫。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是不是该祝福她呢?”慧空自言自语道。
这次轮到少昊心中犯嘀咕了:“看来这两位大师关系非同一般,也许还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慧空这时双手合什,看到少昊脸上古怪的表情,于是眉头一皱道:“那么,你到我山门究竟为了何事?”
“对了,大师,这次我来贵宝寺,只是想看看玉岚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还请大师成全。”少昊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慧空功聚双目,如两盏明灯一般照射在少昊的身上,他想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看个通透,可是越看他越是摇头,这面前之人便似没有修为一般,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清明的目光,还有胸中一只莲蓬,仅靠这些,莫说他普陀寺,便是那些昆仑、雪山的小派,他也拿不下来。
这么一分析,他倒真是前来缅怀、追思而已,倒不是寻衅闹事。慧空相通了此节,眉头少展,从这个少年清澈的目光,能看出他了无心机,玉岚当年能够为他而死,想来这些年他心中也一直挣扎,过得也很辛苦吧!
看着少昊,慧空似乎看到了玉岚当年的一丝影子,久已沉寂的佛心登时有了几分波动,他道:“也吧!玉岚,也就是慧敏师妹,当年一直在后山的‘清婉居’中修行,你从这里上去,穿过大雄宝殿,就能到达后山,之后很容易找见的。”
“多谢大师成全!”少昊再次深深一揖,举步欲登。
突然听到一声如惊雷般的断喝:“大胆狂徒,你乃魔教中人,休要污了我佛门圣地。”竟是大凡般若咒,少昊举目望去,一个环目粗眉的彪悍僧人,手执金刚伏魔法杖,威风凛凛站在阶上。
少昊神色一凛,拱手道:“这位大师是?”他在问话同时将目光投向慧空,心中暗道:这普陀寺僧众也忒没规矩,住持都发话了,竟然还有人当面拦阻。心中虽有所想,但面上仍然凝着淡定的笑容。
“这位是……”慧空正要介绍,却被人截住。
“师兄,休要同他多言。小子,你佛爷慧平是也,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待杂家将你超度了,也正可为天下正道做点好事。”慧平一振禅杖,慷慨激昂说道。
少昊呵呵一笑,转头望向慧空,道:“慧空大师,不知道你们普陀寺到底是谁说了算?”
“放肆!”又是一声断喝,慧平耳目皆红,显然已是怒不可遏:“无耻魔道,人人得而诛之,竟然敢还在此地大放厥词,想要离间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慧平,咱们普陀寺同姬施主也算有一段夙缘,便给他行个方便吧!”慧空委婉说道。
慧平大摇其头:“师兄,万万不可,此子日前攻下南山,如今若是不明不白让他入寺,我们难免落得一个同魔教勾结的名声,江湖之上,人言可畏呀!”
慧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那么,师弟就看着办吧,记住我一句话,‘顺势而为’。”接着他有看了一眼少昊,道:“姬施主,希望凡事留一线,能不能上山入寺,便看你的道行了。老衲便在寺内恭候。”说罢白色僧袍飘飞处,人已消失在台阶尽头。
“哈哈,小子,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且让你看看我伏魔手段,贫僧观你修为实在平庸,那南山派也真是无人了,竟被你这样的宵小霸占了,待我收拾了你,再去接管南山,哈哈哈哈,不日,我普陀寺还要同梨山争一争长短。”慧平意气风发言道。
少昊面色一冷:“小子不才,修为确实平庸的紧,不过大师乃出家之人,却满心权欲之念,着实令人难以理解。”
“嗯,连你都看出来了,哈哈,不过你是将死之人,我不妨告诉你,师兄道行虽高,但过于妇人之仁,实在难成大事,我早有另立门户之心,不如就从南山派开始吧!”慧平倒是毫不隐讳,和盘托出。
接着,慧平再次哈哈大笑道:“我跟你说得话有些多了,这就动手吧,虽然你很弱,可是我一旦出手,从来都是不留余地的,别企望我会让你一招半式,要怪就怪你没有运道,遇上了我。”
“在下确实不敢奢望,请!不过,刚才慧空大师要我凡事留一线,不知何意,你可知道?”少昊饶有兴致的问道。
“留有一线,笑话!”慧平突然又想到师兄临去时另一句漫不经心的话:顺势而为。难道师兄隐有所指。慧平从来都不是爱动脑筋之人,他猛烈摇了摇宽大的头颅,也不见有丝毫动作,禅杖已遥遥点出。
以少昊目下的认知,一时间竟有些无法接受:怎么会不说一声就出手了。但是劲风已经拍面而来,由不得他多加思索,少昊只有凝定心神,沉着应战。
慧平修为仅次慧空大师,而且多年以来,一直注重武修,于这金刚伏魔杖上的也是浸淫了多年,早已修至人杖合一,如臂使指。休要小看他执杖凌空随意一点,数丈开外,尽是破空啸叫之声,少昊首当其冲,直被那凌厉罡风吹得发丝飞扬,衣祛翻飞。
少昊双手一挡,人已退开一丈,那道劲风掠过身后的山壁,竟轰出数个深不见底的细小空洞,一击之威,可见一斑。
真气磅礴固然可畏,但是能将磅礴真气聚于方寸之间,厚积而薄发,那才真叫可怖。慧平虽然言语轻狂,但修为着实不弱。
少昊目前状况有些尴尬,之前在冥府一战,紫莲损毁大半,真元几已耗尽,如今只有气海处一团墨色真气,让他一时觉得无招可使,无功可运了。
慧平看到自己试探性的一击便可退敌,不由气焰大盛,叫嚣道:“小子,来吧,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不然可没机会了,佛爷我今天心情好,不妨让你表演表演。”他嘴上说话,手下却未有稍待,伏魔杖运转如飞,直取少昊的脑际。
少昊心中骂道:“整个一口是心非的东西,还说让我表演,自己却又先攻上来,没有一丝大家风范,哪里像普陀山的高僧。”心中虽有不忿,但那要命的禅杖离身不过数尺,慧平那个肥硕的身躯竟也能灵动如电,三丈距离,悠忽而至。
“临!”少昊一声清叱,亦如一道青雷击下,禅杖顶端爆开一蓬金芒,总算稍稍阻了阻慧平的攻势。
“大凡般若咒!看来外界传闻——你得了慧敏的修为感悟,果然不假,不过今日,便是她真身在此,也改变不了你的命运。”慧平说罢,一抖伏魔杖,杖首金环相互磕击,乒乒乓乓清音不断,充满杀伐之意。攻势更是快了几分。
少昊只得再次祭出莲蓬,紫金色光辉灼灼其上,莲蓬旋转不休,有一人之大,稳稳托住了少昊。
这一刻,他突然心有所感,自己实在应该寻觅一件兵器防身,总是赤手空拳,若是再如上次遇到强如秦广王的对手,那只有被动挨宰的份了。于是他打定主意,待此间事了,便踏遍神州,势要觅得一件称手的兵器,之后方可上梨山兴师问罪。
“着!”慧平吼声如雷,禅杖狠狠砸下,不留丝毫余地。少昊但要御莲而避,却是已不能够,禅杖似乎有一股吸力,不光是周遭的空气,便是少昊也有被卷入之势。这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若是功力稍逊,被卷入其中,莫说是肉身凡胎,即便是坚石金玉,也能被绞成齑粉。
“哈哈,在下的混元无极伏魔杖还能看吧,你折在我的手上也不枉了吧!”慧平狂笑道,双眼充血,直如一派魔头,哪有一丝出家人的慈悲之心。
少昊强运“百变摩螺”,可是真元却是微薄的几不可察,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脑中突然闪过一段神识:小子,终于开窍了,你太丢我的脸,竟被这样的跳梁小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难道忘了当日在冥府是何等的壮怀激烈,虽败犹荣。
“啊,大哥!”少昊一时陷入寂然之境,宛如进入自己的识海一般。
“唉,我早已不在了,这也是我一早留下的一段神识,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身怀龙魂之人,哦,我这里有一段口诀,你只要摒弃一切杂念,潜心念诵,便能唤出墨龙助你,届时,自然所向披靡,哈哈哈哈!”
“发什么呆呢,记口诀,再耽误,恐怕我们就快见面了。记好了: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神龙!”
这一片神识如电光火石般在脑中闪过,少昊自然知晓刻下自身处境,于是早就收摄心神,口中默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神龙!”
一记金刚伏魔杖,如夺命追魂般向少昊迎头砸下,就在那伏魔杖进入他脑门一尺之际,少昊已经感到气息不畅,燥热难当,眼前尽是金芒毫光,罡气冲突,额前发丝断裂无数,随风而荡。
慧平哈哈大笑:“什么百洞教主,今日且看我大展神通,伏魔降妖,先杖毙了你这个魔首,翌日便杀上南山,尽诛妖邪,届时天下恢复清明世界,也是我慧平的一份功德。”
少昊痛苦煎熬之感无以排遣,口诀吟诵已毕,抬头一声呼号:“啊!”一时间,声震山野,鸟兽皆惊。
慧平嗜血的双目突然变得惊愕万分,因为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就差零点零几公分,他那足可开山裂石的一杖便可令少昊魂归九幽,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登上高位,接受江湖众人贺拜的样子,可是就在此时,一团黑气毫无征兆的从少昊头顶升起,竟托住了他的伏魔杖,使他再难寸进。
慧平茫然四顾,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可是前一刻还是皓月当空,繁星璀璨,这一刻却是阴云密布,雷声隆隆,电光灼灼,这本是燥热难当的三伏天气,慧平却感到自己身入冰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寒意从心底冉冉升起。
一声高亢吟鸣直冲宵际,头顶乌云似也被冲破开来,惊起山上林中无数栖鸦。惨白的月光下,慧平看到那团黑气幻化成一条小龙,须爪隐约可见,小龙螺旋飞掠,从伏魔杖和他的身体盘旋而过,之后再次化成一团墨色气体,从少昊顶心灌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慧平愕然立在阶上,摇了摇头,想消除之前认定的“幻想”,心中暗道:一早听闻魔教中人擅长蛊惑人心之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好佛爷我佛心稳固,修为精深,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当他抬起姬刚伏魔杖一看,不免大惊失色,本来的金色光华早已不再,而且杖身盘旋扭曲如藤蔓,早已成了一块废铁。至此,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同修炼多年、血脉相连的法器失去了联系,一口心头热血喷涌而出,脚下一片虚浮,他赶紧内视一番,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又是一声“啊”的呼喊,因为体内真元早已荡然无存。对于一个踌躇满志、修为深湛的人,这,实在比杀了他还要残忍几分。
少昊也有几分茫然,他并不知晓那团真气的威力,只是那一声龙吟,令他回忆起在冥界的惨烈之战,还有那一个黑乎乎的汉子。
慧平一屁股坐在阶上,扶着一旁的石壁,戕指骂道:“无耻魔道,快告诉我,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术,也好让我死得瞑目。”
此时,一身灰白僧袍的慧空大师再次立身当场,身后山上还有不少人正在沿阶而下。
慧空大师双手合什:“姬施主竟然身怀龙魂,这是何等的际遇,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但有一点可以断定,龙魂秉承天地间浩然正气,绝不会委身妖邪之辈,由此看来,姬施主日后必定会成为这天下救世、扶正、抑邪之人哪!只是,姬施主如今似乎还不能完全发挥神龙的威力,否则,莫说慧平,便是这普陀山,怕是也给夷平了。”
“大师!…我明白了,不瞒您说,我是第一次召唤出神龙,他是一条墨龙,也就是我在冥间结识的义兄,要不是他,恐怕我也早已如玉岚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提到玉岚,他突然想起,那奈何桥头的孟婆实在是跟玉岚长得一模一样,于是又向慧空问道:“大师,阴间的孟婆同玉岚长得十分相似,我也是因为误认了人,才惹出了一团是非。您说真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么?”
慧空大师皱眉沉吟片刻道:“孟婆?玉岚?会有关系吗?这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倒是让老衲忆起一段往事,当年,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我回山之际,于山脚下发现一个被遗弃的女婴,她本是嚎啕大哭,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可是我一抱在手里,她竟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破涕为笑了。我一看果然是同我有缘,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我便将她带到寺内,亲自抚养,此女平日时常哭闹,我们一帮僧侣弟子都是自幼出家,哪有什么育儿经验?往往见此情形都是束手无策,能躲则躲。几个师弟也屡屡提议,要将这女婴送到山下,觅一农户抚养,可是经过几日相处,我却有些舍不得,于是辟了一个独院,我自己带她,她饿了,我便以米汤喂之,她哭了,我便诵一篇经文,此女也甚是奇怪,一旦听到诵经,便会止住啼哭,甚至破涕为笑。于是我们几个师兄弟,都觉得她有夙慧。”慧空大师声音沉沉,将往事娓娓道来。
少昊一听便来了兴致:“她,她就是玉岚。”
“正是,当日带她上山之时,老衲修为也有小成,不过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此女身上的尘俗之气,实在不是尘世间应有的人物,后来,随着她日渐长大,灵智渐开,更透出一股超尘脱俗之气。她十月能走,周岁能言,不满三岁,便将寺内藏经阁的经书背得滚瓜烂熟。自此,寺中再没有人认定她是凡人,有些爱嚼舌的更说她是谪仙下凡。”
“谪仙么,还真有些像呢!”少昊喃喃道。
这时山上不少僧人已经在慧空身边站定,好似准备同仇敌忾,也有几个年轻弟子赶紧上前扶起了慧平。
慧空一看众僧道:“你们且将慧平带上山去静养,我同姬施主还有些话要说。”
“方丈,他可是魔人,现在又伤了慧平师叔,我们同他势不两立。”一众弟子异口同声道。
慧空怒目一扫,众人顿时噤若寒蝉。他道:“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很多事要用心去体会。都回山吧,这里便由我来处理!”
这下,一众人等才搀扶着慧平,慢慢腾腾沿阶而上,半晌,脚步声才消失在台阶尽头。
慧空一看远去众人,不禁一声叹息道:“终日修行,所谓何事,罢了,罢了。姬施主,反正你要上山,我们这就上吧,边走边谈,边走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