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别扭

故渊是不太愿意回忆往事的,那段记忆残酷的让他无法承受。他的记忆力很好,两岁的事情都记得,幼年无法理解的事情随着年岁渐长被重复的翻出来,深刻的体会理解,于是越发痛苦。

越是敏锐聪慧,越是不可自拔。

“我还是喜欢叫你故渊,王溧听着太陌生了。无所谓叫名还是叫字,反正亲疏我定的,我觉得怎么样都跟你亲厚。”董池鱼不讲理地说。

故渊点头:“也对,叫我名的人很多都盼我死。”

名是专供长辈、上司和自己称呼的,而表字是交朋好友时相互称呼,能够区分出亲疏远近。

很多人都说血浓于水,唇齿相依,但亲人比陌生人更加有牵绊的血,往往也会成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理由。

有时候更是因为是至亲血脉,所以才非杀不可。

董池鱼:“那你就要换个角度想了,我就不死气死他们。”

故渊道:“也好。”

在董池鱼的认知里,故渊很少提他家,为数不多提王家时也很隐晦,假说别人故事。那个爹是个王八蛋,那个娘在饥饿时想吃他,他父母运很差,不过这世道很难有谁走好运。

从故渊透露出的三言两语中,不难拼凑出故事大概。

父母在溧阳分别,母亲带着他艰难求生,饥饿时差点吃他,最后母子兜兜转转去到南国,但南国的生活过得不好,他和父亲屡屡发生冲突,甚至到了父给子办丧事的地步。

在后面的故事里,母亲从他的话语里消失了。

董池鱼猜测,可能已经不在了,所以父子二人日益激化的矛盾没人调解,家里那些亲戚跟他也不是一条心的,故渊艰难长大,她越发怜惜。

她伸手抚摸着故渊的脸颊。

故渊看着她:“你为什么摸我?”

她的这个动作不代表任何含义,仅仅就是情绪到了的一种反应。

偏偏故渊问了,话一旦问出口,就要刨根问底。

她动作被不断的放大,找寻着理由,做着无意义的分析,让她一慌,缩回了手。

故渊:“你为什么又不摸了?”

董池鱼:“就……摸摸狗头,摸完就收回来。”

故渊摇头:“这不是摸狗头的摸法,我看过你去揉狗头,往往就是摁住一通乱揉,不像刚才那样。”

董池鱼问:“我刚才哪样了?”

故渊眸有细碎的微光,“你很温柔。”

董池鱼狡辩道:“我一直都很温柔。”

故渊不紧不慢:“你一直温柔地摸我吗?”

董池鱼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故渊用平静的口吻问着让人难以回答的话,她绞尽脑汁,仍旧无法用理智来回答他这句话。

这不是一个理智的问题,所以不能用理智来回答。

她反问:“那你握我手的时候在想什么?”

故渊说:“我没想什么。”

董池鱼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低垂眼眸:“我摸你的脸,和你握我的手,都是想到了就去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含义,你我是一样的想法。”

故渊静静了好一会,眼眉微微挑着:“你的想法,真的和我的想法一样吗?”

“当然。”

“可你又没生病。”故渊说。

董池鱼被他弄得措手不及,只能闭上眼睛。

故渊:“你怎么不说话?”

董池鱼心烦意乱:“我病了,不想说话。”

故渊扯着她被角晃了晃,“那你看看我。”

董池鱼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她的头真的疼得很厉害,病症很煎熬,故渊莫名其妙的举动更让人煎熬。

她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故渊是病人,服用那种药情绪会相当平静,没有活人的七情六欲。

但,董池鱼是有七情六欲的活人。她只是不想再被他浸泡在冰水里狠狠的冻一场,那天的河水太冷了,比故渊的心还要冷。

故渊见她睡过,就在她旁边躺下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他脑子有点问题。

两个人接下来相处着实尴尬,主要是董池鱼单方面尴尬,故渊像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

刀客更加可恶,不用他的时候,在两人面前来回乱转;需要他的时候,他跑了。

他和曹君打了照面,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为了不暴露故渊的身份,装起了精神疾病患者,俗称脑子不好,武功高强。

曹君要被气死了,纠集了一帮人要讨回场子,胜负暂时不知晓,反正俩人都没在董池鱼面前露面。

董池鱼无不恶意地想,要是两人齐刷刷的都命丧黄泉,也算对人民做贡献的。

就这么在不尴不尬中,她好不容易挨到病情好转,离开隔离点,那天商观致带人来接她。

董池鱼迫不及待地扑向他,拉着他就走,“你的迎接使我重获新生,太感谢你了。”

商观致都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威力,莫名其妙道:“你拯救了整个新城,应该是我感谢你。”

董池鱼偷偷看了故渊一眼,故渊很敏感的捕捉到视线看向了她。她赶紧躲在商观致身后,这么宽的身躯,足以把瘦小的董池鱼挡住。

“不不不,是我谢谢你。”董池鱼感激地说:“谢谢你宽阔的身躯,为我遮风挡雨。”

商观致:“是吗?我有为你遮风挡雨吗?”

董池鱼东张西望,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商观致心想,算了,董池鱼奇奇怪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还特地准备了两匹马,让董池鱼状元游街似的回家,风风光光。

董池鱼爬不上去,这个马对她来说太高了。

商观致说:“让故渊扶你吧。”

董池鱼一把抓住他,“你来。”

四周人静悄悄地看着,眼神略微诡异了些。

这些士兵们都在心里揣测:将军和她是什么关系?

武将很单纯的,疑惑都写在了脸上。

商观致恐怕自己晚节不保,“董池鱼,我虽然感激你,但不卖身。”

董池鱼诚恳地说:“就将军这个姿色挂到春意楼,一个晚上至少五十两,我实在买不起。”

商观致:这他妈是好话?

董池鱼:这他妈是好话。

商观致硬着头皮把董池鱼扶上马。

故渊神游天外,也翻身上马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街道上百姓夹道欢迎,不断揪着鲜花往董池鱼身上扔。

在两个月以前,扔的还是臭鸡蛋呢。

“故渊,我享受了一把你的待遇。”董池鱼一时忘乎所以,扭头向他分享心情。

故渊淡淡地看向她。

两人对视的刹那,董池鱼猛地扭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