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故渊和曹君行酒令玩的太凶,输一次罚三杯,两个人最后都喝高了。
曹君酒品不好,嚷嚷着世道、人心、国家等等,四处找笔要写下一篇巨作,最后把家里的拖把拿起来蘸水在地上挥毫,信誓旦旦道对大家说:“这是我最伟大的一篇墨宝。”
他最伟大的墨宝会在明天天亮之前干掉,消失的无影无踪。
商观致把他拖上了床,青鱼帮他脱了鞋。
青鱼小大人似的,说:“今天晚上我是在他旁边,防止他呕吐的时候把自己呛死。”
这些基础的医学常识自然都是董池鱼教的。
故渊就难搞多了,他不肯回屋睡觉,就赖在药屋不走。
他武力值比曹君高,商观致搞不定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和魏东挤一挤睡了一个房间。
董池鱼看着故渊,有些头疼:“你想干什么?”
故渊说:“我在种土豆。”
董池鱼:“土豆在哪?”
故渊指了指自己。
董池鱼忍不住笑了笑,强行把他拖上自己的床,“在这种,这儿的地好。”
故渊絮絮叨叨:“先下种子再上粪,地里蛤蟆吃虫子。”
董池鱼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伸手戳了戳他红彤彤的脸颊:“你懂的可真多,诗句不要钱的往出吐,就为了让我娘夸你,是不是?”
故渊摇头:“想让你夸。”
董池鱼心念一动,一把将他戳倒,“不能仗着自己是病人,就不负责任的肆意撩拨。”
故渊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无神地看着她:“真的想要夸奖。”
董池鱼凶巴巴地说:“你干了什么好事?要我夸你?”
故渊:“我会行酒令……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董池鱼低垂眼眸:“哦。”
故渊闭着眼睛,“往燕无遗影,池鱼思故渊。”
董池鱼:“有没有点不一样的?”
故渊郑重地说了声有,“池鱼思故渊,玄鸟逝安适。”
董池鱼无奈地笑:“你只是把这句话放前面了。”
故渊思考:“池鱼思故渊,槛兽念旧薮。”
董池鱼说:“和上句一样,只是把这五个字挪到了前面。”
故渊想了半天,董池鱼以为他睡了,他突然说:“朅来委质事明主,敢念池鱼思故渊。”
董池鱼生气地掐了他一把,“凭什么总是池鱼思故渊?”
故渊懵懵懂懂地问:“不思吗?”
董池鱼:“成天看着你,有什么好思的?”
故渊红红的眼睛突然落泪,“那我走了呢。”
董池鱼赶紧帮他擦眼泪:“你往哪走呀,刀客都成魂魄了。”
故渊深情地看着她:“董池鱼。”
董池鱼:“嗯?”
故渊:“我想吐……呕……”
众所周知,这世上有报应一词,董池鱼曾经喝大过,趴在故渊的被上吐,现在报应来了。
她一个晚上劳心劳力的照顾,天亮以后,决定干一件大事。
找了个机会,约见刀客。
“你不要想着把故渊带走了,我给故渊鼠疫病原体了,只要你把他带走,王家就要经历鼠疫,你们都得死。”
董池鱼威胁人的时候很有样子,微微低头用三白眼凝视人,肩膀要抱起来,怎么不像好人怎么干。
刀客不咸不淡:“你不会那么干,你不是会杀人的人。”
董池鱼与他辩驳:“我杀过人,故渊亲眼所见。”
刀客:“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你那是被迫的。是不是主动去杀人的人,只要看眼睛就知道了。”
董池鱼下意识地看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平静如幽潭的眼睛,蛰伏着毒蛇,整个圆眼仁都露了出来,白眼仁浑浊,发着淡淡的黄,像是毒药泛起的沫。
她吓了一跳,背后都浮了一层汗。
刀客说:“董池鱼,你是个良善之辈,兔子就算是装上了獠牙也是吃素的。”
董池鱼威胁计划失败,丧气地准备转身就走。
刀客叫住了她:“你在少爷身边挺好的,我可以把你们一起带回去,往后你还有你的孩子就是人上人了,世家名流。”
董池鱼不服气:“世家子弟又怎么了,我还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呢。”
刀客训斥道:“别在那里神神叨叨胡言乱语,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这都是往后你在南国的生存之道。”
董池鱼摇头:“我不去南国。”
刀客危险的眯眼睛:“那少爷回南国了,你要自杀守节吗?”
神经病。
董池鱼想跟刀客吵两句,但他有刀,仔细想想,她也不是脾气那么差的人,忍了。
她解释道:“我和故渊清清白白,只是单纯的朋友,孩子的事是我框你的。”
刀客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我知道。”
董池鱼:“你知道还把我们两个凑在一起!”
刀客:“我看见少爷吃药了,你给他治病的药。”
故渊每次吃完药,不出半个时辰,就困得睁不开眼,像是被谁一棒子敲在脑袋上,站都站不住,挨着什么都能睡。
董池鱼一时沉默,难过地说:“我捡到故渊的时候,他状态很不好,寻死的心非常强烈,药物只能起到暂时压制的作用,不能将他完全治好,回到那个让他生病的环境里,药物可能都起不到作用。即使这样,你也一定要把他带回王家吗?”
刀客眼中谈不上是悲悯还是什么情绪,“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迟迟未能带少爷回去,灼少爷已经亲至北国了。”
董池鱼紧张:“什么意思?故渊会怎么样?”
刀客:“意思就是,我会顾忌少爷……故渊的意见,但灼少爷就不一样了。灼少爷办事,一向是不择手段的。故渊回南国已成定局,董池鱼,你要么跟他一起走,要么他自己单独走,没有第三种选择。”
董池鱼思索着对策。侧面从不同的人嘴中了解到王家是个庞然之物,碾死她这么一只螳臂挡车的小螳螂太容易了,她也没傻到去正面对抗,会像蚂蚁伸腿意图绊倒大象那般成为笑话。
刀客问:“你在想什么?”
董池鱼正深思着,顺口回答:“假死脱身。”
她说完后,后知后觉的背后一凉,抬头看向刀客。
刀客皱着眉头看她:“董池鱼,如果你不想去南国,就该和故渊保持距离了,不要弄那些小手段,只会把你自己搭进去,甚至是你的家里人。大家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灭门。”
董池鱼被他轻飘飘的几个字激出彻骨的寒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乱世人命如草芥,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经不起任何海浪翻腾,一个浪打过来直接都淹死了。
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离开后,刀客走进屏风后,故渊静静地在那坐了很久。
刀客看着萎靡不振的故渊,叹了口气:“少爷,倘若董池鱼因此疏远你,也请你体谅她吧。”
故渊摇了摇头:“她不会疏远我。”
刀客:“那样更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南国。”
故渊站起身,摇摇晃晃,“我也不会让她回南国。”
刀客仿佛看见了摇摇欲坠的高楼,地基已经在碎裂,随时都会塌陷。那么高的一座楼,轰然倒地,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南国最璀璨的公子在被灰蒙蒙的雾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