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一合计,董池鱼虽然和故渊成亲了,但还属于没名没分,毕竟故渊是不告而娶,不受承认。
董池鱼到南面能依靠的只有故渊,而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两个男人如此想到,于是就想趁着还在北边给故渊个下马威。
意料之中的刺杀到了,二人分工,一人击退刺客,一人把董池鱼掳走。
故渊打架回来,那么大一个媳妇就没了。
他差点犯病,发疯一样地找董池鱼,得知人被掳到三峡口,乘船而渡,再往前就是去南国的路,他却不许任何人开船,敢开就杀。
商观致问:“这里这么多人,你能杀光吗?”
故渊把长剑往脖子上一架,紧接着向上一砍,刀身锋利瞬间削断束发用的玉冠,青丝跟随落地。他冷冷地说:“我死了,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这不是威胁,而是一个赤躶躶的事实。
王家最后一位嫡出的公子,一旦他殒命,换来的就是崩溃一样的杀戮。
司马柔还是头一次看见故渊披头散发的样子,和南国的他完全不同。那位王家公子端庄有礼,乃也是举世难见的吾辈楷模,如今就只是个疯子罢了。
她沉默不语,任由故渊指挥人去寻找董池鱼。
乌云上涌,就如墨汁泼下,天边露出一段山峦,明丽清新,大雨激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飞溅入船。
故渊狼狈地在雨幕里,靠近每一艘船,上去搜寻。
直到那小舟出现。
董池鱼站在一角,浑身被浇透,低头咒骂曹君,“你们就折腾吧,我看都不是故渊有病,是你有病。”
曹君不服气:“主意是我和商观致一起商讨的,你为什么只骂我一个。”
董池鱼说:“你废话,他又不在这。”
忽然间狂风卷地而来,吹散了满天的乌云,小舟颤了颤就稳了下来,水面碧波如镜,明媚温柔。
故渊抹了一把脸,看清了,他趴在大船的围栏上大喊:“董池鱼——”
董池鱼抬头看他,眼眉弯弯一笑:“让我搭一下船吧。”
曹君静静看着,忽然饶有兴致地吟诗一首: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他笑个不停,遮住了眼底的失意。
他们终于在那座大船上重逢,故渊紧紧的搂着董池鱼,面对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很怕这是自己的一个幻觉,不停地问:“你是董池鱼吗?”
董池鱼拍着他的后背,“我是,等我去揍死曹君和商观致,给你顺气好不好?”
故渊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用力地吸了好几口气。
幻觉里的董池鱼是没有味道的,真正的董池鱼有一股很香的气息。
他从疯子退化成粘豆包只差一个董池鱼。
商观致对曹君说:“他会牢记住今日的,可以你放心了。”
曹君露出释怀的笑容,骚了骚头,说:“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董池鱼就是个野兽,逮谁咬谁,放出去让她咬咬人也好。”
新城不能离开商观致太久,董池鱼既然已经找到,商观致、曹君便要走了。
商观致对故渊说:“我年轻的时候,还不知道世事如此艰难,常常北望,满心都是收复故土的豪迈气概,坚定如山,所以投身军中。在凉州渡痛击胡兵,雪夜里飞奔着楼船战舰,秋风中跨战马纵横驰骋,收复了大散关捷报频传。我以为自己能够收复失地,当年曾以万里长城来自我期许,没想到蹉跎至今,鬓发已渐渐变白,盼恢复都城已成空谈,这些年终究是空度了。可我还是不死心,盼着有朝一日率三军北定中原,董池鱼是我的得力干将,现在要随你走了,你二人在南国立跟脚,往后你我通力合作,收复着大好河山。”
“不。”故渊不疯的时候一点都不傻,曹君说他杀贼带回董池鱼,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杀几个贼?
他反应过来董池鱼丢失是他们设的圈套,就很生气,把人媳妇搞没了,居然好意思来提出联合。
董池鱼立马说:“我愿意,他听我的。”
商观致难得笑了笑,“那就此别过。”
故渊委屈,但不说。
等到了回屋休息时,他蜷缩在窄小的床榻上。
大船很大,船舱很窄,都是单人床,他缩起来小小一个,看着有点可怜。
董池鱼问:“你在生气我替你答应商观致吗?”
故渊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路逢险处难回避,事到临头不自由。”
董池鱼摸着他的小脸,打趣道:“哎呦,这才成婚多久啊,你就开始要自由了。”
故渊看着她,眼里有点水光,用袖子擦了一下,一言不发。
董池鱼心疼了,亲了亲他,“让你委屈了,怎么补偿你?”
故渊搂住了她的腰,去解她的腰带。
没有男人是纯洁无瑕的,只有吃素的老虎和吃肉的老虎的区别。
他尝过肉的腥味,就想顿顿吃肉,咬着董池鱼的脖颈,恨不得将人吞下去。
碧波荡漾,不断击打着堤岸,春来水涨,江河浩漫,小舟中漂荡起伏犹如坐在天上云间。
董池鱼像是雨后被冲洗得格外白净的芦花般,惹人怜爱,她被困在窄窄小小的地方,被重力推着,脑袋磕到墙壁。
故渊伸手过来摸她脑袋,“对不起。”
董池鱼迷迷茫茫地睁着眼睛看他,“停下来才是对不起我。”
故渊拽着她的脚腕往后拉,顺势将人抱起,再不停下来。
哪怕董池鱼哭着说停下,他也只是换了个姿势。
他们知道回南国一定会艰难,但还是要回去。
他们知道船上不适合办事,但还是要办。
人就是在某些地方坚持,且持久。
回南国要坐很久的船,船舱昏暗,不分昼夜。
董池鱼觉得自己腰都要断了的时候,终于到了。
楚天辽阔,远处是数座青翠的山峰,水面风平浪静,船头旌旗上的飘带纹丝不动,水湾处红色的蓼草就像纷乱的丝织品,跃出水面的双尾白鱼就像玉刀一样明亮,停泊下来的船的影子遮盖了稀疏的星星的倒影。
夜深渐凉,故渊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董池鱼身上,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的往前走。
王灼就在岸上,手里提着一盏小的羊角灯,灯光打在他的面容上,他含着笑:“怎么还是回来了?”
故渊平静地回答:“欲上高楼去避愁,愁还随我上高楼。无法,只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