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不好的事情藏不住总要露馅。
王铎只是没想到董池鱼能这么“丑”,她居然让长辈等着,从上午等到下午,一国的丞相这辈子就没这样等过谁。
他是男人,要召见一个女子,为避免尴尬,让姬妾作陪。
府内有一得宠的贵妾,姓谢,为王铎生育两子,若非世家没有进妾为妻的规矩,如今都能称呼为谢夫人了,可惜身为侍妾,也只能称呼为谢氏。
谢氏模样生得不算出挑,眼眉柔和,年岁在三十左右,比王铎小了足足十二岁,打扮的却很老成,暗色的彩绣团花大袖衫,她向外催促小厮去看看情况,说:“新妇怎么能让长辈等这么久呢,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王铎手里的茶都凉了,放在了桌案上,淡淡地说:“她算哪门子新妇。”
谢氏打量着王铎的脸色,“我是听说凤凰十分的喜欢,还以为郎君是要让着女子进府,好事将近,都在琢磨着最近办宴会邀请谁。”
偌大一个王家,后宅的事情都由谢氏打理,就连接连丧两子也都撑着身体,一一打点家室。王铎吩咐人把故渊院子里的临水榭打扫出来,摆明了是准备让人入住,而他最近要见的后宅女子只有这一人。
王铎道:“纳个妾罢了,不必铺张。”
谢氏低垂眼帘:“是。”
王铎面沉如水,看不清喜怒,缓缓地闭上眼睛静静冥想。
谢氏便只好同他一起等着。
下午申时,王灼这才带着董池鱼进府,谢氏埋怨道:“阿灼,你又跑哪去了?现在才把人带回来。”
王灼行礼问安,道:“谢姨娘,我可不敢当我叔父派下来的差事,早早就去等董池鱼了。”
王铎眉毛微皱,直直地看向董池鱼,“什么事情绊住了你的脚步。”
董池鱼不卑不亢地回答:“病人,我无法扔下病重的患者。”
王铎质问:“所以你让我等你。”
董池鱼道:“我在别院住了几天,发现好些人给王幼寄帖子邀约几日后的会面。南国世家既然规矩重,为何我是随叫随到的那一个?”
王家人从来没有试图尊重过她,毕竟她比羽毛还轻,比蚂蚁还小,云泥之别,让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尊重可言。甚至于王丞相肯见她一面,那是天大的光荣。她需得沐浴更衣,小心谨慎的前来侍奉,这才符合她的身份。
她会如他们所愿吗?当然不可能。
王铎问:“你一无官职,二无家室,何以收我的帖子?”
董池鱼:“因为我肚子里有你的孙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惊。
王铎只感觉王府上空绿云笼罩,故渊已经被关了许久,他们两个没见面,那董池鱼怀的是谁的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
“未来。”董池鱼笑盈盈地说。
众人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被耍了。
王铎额上青筋直跳:“你这个小女人,尽干一些小人之举,小快害义,小慧害道,小辨害治。”
谢氏连忙扶住他,轻声安慰:“郎君别动怒,寺破僧丑,也看佛面。”
董池鱼嘟囔:“我哪里丑了?”
王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轻笑一声:“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董池鱼眼刀子甩过去,“再敢说老子丑,把你脸划花了。”
王灼无语:“……”
他仗着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傲人的家世,在风月场上从来无往不利,姑娘哪怕不是对他一见倾心,也绝不会恶言相向。
也不知故渊从哪儿淘弄来一个董池鱼,凶巴巴的简直像个炮仗,专门冲着人漂亮的脸蛋儿炸。
他说:“你好像很讨厌我。”
董池鱼自然地说:“华美的词藻过于繁多而真情实感很少的作品,让人品味起来必然生厌。”
王灼若有所思,慢慢的品着这句话。
个性尖锐、言词激励,董池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仅称不上良妇,连良人都称不上。
王铎一想到故渊那副死样子,气死了,道:“他王溧还有什么面子,蠢笨的像头猪一样,被这等奸诈狡猾的女子蒙蔽,实在愚蠢。”
王灼不咸不淡地说:“叔父明鉴,懆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渊还是见的少了,才会受到蒙蔽,我房里有七八个丫鬟,不如拨去照顾他。”
董池鱼没太听懂,“你在说什么?”
王灼笑道:“掌握很多支乐曲之后才能懂得音乐,观察过很多柄剑之后才懂得如何识别剑器。”
董池鱼眯了眯眼睛,猛然瞪大:“故渊只准弹我这一只乐曲,看我这一柄刀剑。”
王灼道:“你好善妒。”
董池鱼:“若是我也能有七八个英俊帅气的小厮,保证不善妒。”
王灼和她争辩,“男子三妻四妾,就像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都是自然的规律。”
董池鱼冷笑一声:“红杏出墙也是自然规律。”
王铎听他们污言秽语,听不下去,呵斥一声:“够了。”
王灼行礼,董池鱼直直地站在那腰背,就像翠竹一样笔直。
王铎揉了揉太阳穴,挥手道:“灼儿先下去。”
王灼笑着告退。
屋内总算没有插科打混的人了,王铎直视董池鱼,董池鱼不甘示弱地回望。谢氏束手立在一侧,安静的像是没这个人似的。
王铎说:“我在你身上实在看不见什么优点。”
董池鱼轻笑一声:“有优点的女人已经被吊死埋在棺材里了,我是从不愿意赴死的。”
王铎被戳到痛点,这么多年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故渊的生母,董池鱼不仅提了,还明晃晃的面带讥讽。他面色暗沉,手一拍桌子:“不赴死?由不得你。”
董池鱼面无惧色:“这些日子你们没少派人去杀我,哪个活着回来了?可见生死就是由得我的。”
王铎道:“那与我王家无关,真想杀你,岂会容你那般容易的逃脱。”
董池鱼:“那试试呀。”
眼看着二人剑拔弩张,谢氏不得不站出来打个圆场,“多喝点茶吧,喝点茶润润喉,这伤人之语,剑戟之痛,何必呢。”
董池鱼看着黑釉茶盏,漆黑发亮的乌金釉十分漂亮,她可以在手里把玩却并不喝,这群人一向卑劣,谁知道会不会在茶里面下毒。
她的枪一直在袖口,能一秒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