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年关,府上给各院做了新衣,清凉院被火烧毁后,一应用具全毁,福伯干脆将新年的衣衫提前拿了出来。
慕灵犀换了一身豆青色绣满福字小卦,腰上束了黑色嵌青松石束封,头上束绿宝石发箍,小小少年一翻装扮后,粉雕玉琢地好看。
慕灵犀到的时候,慕铮还在用早膳,她中规中矩地在跪在地上请了早安。
“孙儿给祖父请安。”
慕铮见她气色不错,一早还来给自己请安,很是高兴。
“昨夜这样大的事没被吓到吧?”
慕灵犀摇头,“有祖父疼爱,又有福伯照顾,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伺候,灵犀怎么会生病呢!”
“呵呵。”慕铮心情不错,指了指桌对面。
“吃过饭了吗?坐下来陪祖父吃一点。”
慕灵犀坐下,立即有丫鬟拿来碗筷伺候,慕灵犀没动。
“孙儿早起用过了,昨日夫子留了课业,说是节前小考。这一次成绩很重要,孙儿听说如果有人未做或者是做得不认真,年后就不能再去读书了。”
慕铮听了忙担心地问,“你做得如何?”
慕灵犀谦逊道,“孙儿对夫子提的问题,共写了五篇策论,几次斟酌后挑了一篇收好了,不过昨夜大火什么都没留下,好在孙儿都记着,想早一点到学堂好再默写出一份。”
慕铮听了忙放下筷子,指使自己房中的小厮,“到我书房,给灵犀挑上前年我收的那套文房四宝给灵犀拿出来用。”
他想了想又道,“叫大公子也别偷懒了,这么重要的课业也不和我讲。灵犀,你到了学堂督促他一下他,他要是没做你帮衬着一些。”
慕灵犀满口应承,“其实孙儿的另几篇策论也是能用的,我默的时候给大哥带一份就好。不过孙儿听说大哥病了,不晓得重不重。”
慕铮一听脸色就冷了,“他病什么病,那么多人照顾着,又不是他的玉清院被烧,你没事他倒是病了。我看他就是躲懒不想去,现在就将人给我拎起来,叫他赶紧给我去上课。”
慕灵犀收敛起笑意,拿着新得的文房四宝,带着阿槟和大武率先去了大门前的马车上。
慕铮越想这个大孙子越失望,“快十岁的人了,连六岁的弟弟都不如,我看就是这些年对他疏于管教,才养成这样懒惰的性子,传我令,他今日要是敢称病躲懒,也不用禁足玉清院了,改成跪祠堂就好。”
在他眼里,慕灵犀出了那么大的事都没有受到惊吓,大孙子不过是看了一个热闹怎么会生病。
这事令他越想越气,谁也不敢告诉他,慕孟珏是真的病了。
慕孟珏是被人从床上挖起来的,起来时惨白着一张脸,眼底一片青色,一看就是吓到了。
他一早不但没吃下一口东西,看到送来的肉包子,只是闻了闻那肉味,便趴在床上吐了起来,将才喝下的药也一并吐了,还没缓过劲,就听到祖父下的命令。
如果不去上学,就得跪祠堂,当真是一边哭一边出的院门,平日里没几步的路,生生让他磨出一炷香的时间。
终于走到马车前,小厮挑开车帘,将马蹬摆好,他喘着粗气,有气无力道,“让我歇歇。”
他真是一步也走不上去了。
慕灵犀粉雕玉琢的小脸从车帘后面露了出来,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几个时辰没见就病成了这副样子?难道是见了鬼了?”
一听到见鬼了,慕孟珏立即想到昨夜看到的牛大嘴脸,那张死人才有的青灰色脸上,流着黑红色的血,明明死了还能直挺挺地站在房门前。
他惊骇地大叫,“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
“大哥叫得这样大声做什么,这世上本就没有鬼。”他一本正经地吓唬着人,“要我说,这世上第一可怕是人心,那种时时刻刻藏着坑害他人心的人比鬼还可怕,第二是死尸,尤其是被人残害致死,死后还七窍流血的人,听说这种人因为受了太多的折磨,在入殓之前会凭着最后一点仇恨,找到害死他的人报仇。大哥要是见到七窍流血的人,千万别看,要是被他看了,会一辈子都被厄运缠上,做什么事都倒霉的。”
慕孟珏虚浮的脚一个没蹬住,整个人栽倒在马车上,门牙磕到嘴唇碰在车壁上,咔出一口的血。
“慕灵犀,你诅咒我!”
慕灵犀想笑,她也这样做了,指着慕孟珏的惨样,一脸幸灾乐祸,“大哥你怎么了,怎么才说完会倒霉你就把自己摔流血了,莫非你真的看到七窍流血的死人了?”
慕孟珏觉得自己要是再和慕灵犀在一起,不被他气死,也会被他活活吓死。
“我不坐这辆马车了,叫福伯再给我换一辆,从今往后我要自己去徐府。”
他身边的小厮墨文立即向府内跑,给大少爷备车。
云大武瞥了一眼大少爷,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喊了一声驾,马车缓缓向徐府行进而去。
走出十几步远,慕灵犀又从马车厢里探出头,“大哥,我在学堂等你啊!”
她落了车帘,心情越发地愉悦。
墨文跑出去没多久又跑了回来,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一脸慌张地道,“大公子,今日府上主子坐的马车都出府了,只剩下一辆下人采买用的骡车,您看怎么办呀?”
慕孟珏一把拽住墨文的衣领,愤恨地道,“你说什么,你让本公子坐骡车?”
墨文脸上的汗更多了,“要不奴才到街角看看这会有没有出租的马车用?”
慕孟珏吼他,“那还等什么?”
墨文不敢耽搁,忙不迭地跑了出去,也不晓得是他倒霉,还是慕孟珏倒霉,往日街头都有马车揽活的,今日一辆也不见,伯府的位置本在东城,这边住着权贵较多,出租的车辆本来很多,墨文跑出去好远也没见一辆。
慕孟珏在府前站累了,也不见墨文回来,又改坐在石阶上,太阳都升起老高了,墨文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失魂落魄地回来。
“大公子,奴才真的尽力了,方圆几里都没有车。”
慕孟珏气怒地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让本少爷在大门口坐了一个时辰,就是告诉我没有车?”
墨文委屈地捂上脸,小声地问,“要不大少爷还是坐骡车吧,时间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