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的日子是大喜的日子。苏家老太太寿辰的喜庆余温还未散去,这头又迎来了家里第一遭婚事,府中二姑娘嫁给了圣宣王做正王妃,这可是了不得。从接到消息开始,府里上上下下又弥漫着诡异的喜庆。
之所以称之为诡异的喜庆,那是因为这件婚事的当事人完全没有要嫁人的情绪。苏幕汐的院子里悄然无声,而外面得了这消息的人却是满堂喝彩。
不止是几个姨娘们心情好,就是苏绍元从接到消息开始,也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心情好不快活。
他将自己府上嫡女嫁给了圣宣王,可是一举两得,既得了皇上欢心,又向三殿下表了决心。于他将军府,利益诸多。而至于对他自己而言,能让自己这个女儿嫁出去,求之不得。
谁会喜欢一个总和自己作对的女儿?谁也不喜欢,早点嫁出去得了。
他欢喜给了那宣旨公公一锭银子,喜上眉梢。宣旨公公含笑收下,凑到他跟前道:“将军真是客气,只是那王爷听说活不过半年了--”
苏绍元扬眉,又给了那公公一锭银子,故作感激,“竟还有这事,多谢公公告知。”
宣旨公公得了两锭银子,心情格外欢喜,于是道:“只是小事罢了,将军可是护国功臣,咱家也不能懈怠了去。”
苏绍元颔首,将宣旨公公送至将军府大门口,嘴角噙着丝丝笑意看着他走远。呵,活不过半年,那于他何干?至于那个嫁过去的女儿,即便是萧子舜没了,她的身份也是王妃,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什么不好?
五日的时间准备嫁过去,苏绍元一点也耽搁,虽然时间的确紧凑了些,但肯定也是来得及准备的。老太太也乐得眉开眼笑,和几个姨娘一起张罗着婚事,而安氏这几日就消沉多了,默默地不说话,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
许姨娘有意笑话,可却不敢明目张胆说嫁过去了也是个傻子,于是便偷着乐。甄姨娘则仿佛变了一个人,好好做事,也不多嘴,可她心里比谁都要快活。这个将军府里,没有人比她更想要苏幕汐赶紧离开。而时雨则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忧的是自己还未泯灭的良知。
苏幕汐再不济也是她以前的主子,明知这婚事是个火坑,她心里也有些担忧。不过又一想没了苏幕汐,日后她良心也不会每次见到她都那么自责,好似走了也不错。
短短四日,嫁女儿需要准备的陪嫁物品都准备好了,因为是嫁给圣宣王,也不能太简单,于是老太太便盯着人给苏幕汐做了衣服鞋子,而后又给她制备了点金银首饰。不过女儿是水,嫁过去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何况时间不够不是?见到勉强装了两箱子,再来个陪嫁丫鬟,似乎也够,苏绍元便叫停了。
老太太在屋里感叹着,这二丫头果然是个不平凡的,竟然做了王妃。屋里许姨娘第一个笑出了声,不过很快便接过话奉承起来,心头暗道这个家里谁不知这婚事的猫腻,这老太太自欺欺人还是挺有一套。
长辈们如此想法,小辈们心里也看不起苏幕汐这婚事。苏云琴厚着脸和苏凤欣又凑到了一起,时不时嘲讽几句,心里解气极了。苏贺之对此喜闻乐见,走了好,走了他就自在了,谁会喜欢这蛮横不讲理的苏幕汐啊!这婚事不好,也是她自找的!于是他趁着家里忙前忙后之际,又去寻了之前两个丫头厮混,有些事一旦尝到了甜头,那可就断不了了~
苏幕汐一直在院子里生生熬到了第五日,院子外的风言风语她不是不知道,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之前院子下人那般古怪。不过现在皇上下旨赐婚,只给了五日期限,她能如何?
逃?那安氏怎么办?两个舅舅怎么办?
她不是个只会逃避的人,这件事既然躲不过,那就接受。何况,她现在也知道萧景怀来过了,也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了。在这个年代,大家已经都是到了懂事的年纪,就当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好了。
至于整个将军府的人,苏幕汐另有打算,她自诩自己现在的本事还不能搞垮整个将军府,但能让安氏离开这里倒是有法子。她靠在床上幽幽发呆,萧景怀走了,走得那么干脆,她以为自己也可以很干脆,可没想到却再也睡不着了。
数数日子,今日已经是第五日,再过一会儿她就该梳妆了。穿上喜服,盖上红盖头,和院子里的人一一告别,而后她就该去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她以后的家,陌生的家。不过也不算太惨,至少那里住的人也并不讨厌。
和那么单纯的人在一起,应该很快乐吧。
就这样想着,天色微亮时刻,安氏领着老嬷嬷进来了。老嬷嬷是喜婆,一脸慈祥,亲手送过不少姑娘出嫁。今日来就是负责给她梳妆送轿的。
安氏眸光潋滟,假装安然,苏幕汐不用人叫自己起身,穿上准备好的红色喜服,乖巧洗漱后坐到了梳妆镜前。
“姑娘真是乖巧,灵气,嫁到王爷府上去了,一辈子肯定稳稳当当。”老嬷嬷笑着说。
苏幕汐笑了笑,没说话,任由她拿着梳子在自己头上摆弄。
老嬷嬷嘴里念念有词,手上动作不停:“一梳梳到尾;二梳我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安氏鼻尖一酸,捂着嘴去了外屋。
老嬷嬷以为她是单纯的舍不得嫁女儿,便笑了几声,“姑娘日后可要记得回来多看看娘亲,你看你娘多舍不得你。”
苏幕汐嘴角微苦,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碧凝和素月、素明,还有长歌和长曼,五个丫头挤在屋外,透过烛光看着坐着的苏幕汐,几人眼圈都红了,甚至有的还偷偷抹泪。
匀面,描眉,涂唇,一番功夫下来,她仿若已经换了个人。老嬷嬷将事先准备好的首饰都给她一一戴上,一切稳妥,她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楚楚美人。
嬷嬷夸赞道:“姑娘真是漂亮,王爷一定喜欢。”
而此时在将军府大门处,一个个头高大的黑面男人正和李管家对峙。这黑面男人凶神恶煞,身后又跟着浩浩荡荡十来个人,一群人来,抬了拢共五个箱子。
五个!沉甸甸的,抬箱子的人个个头上都是汗。
李管家在门口抹汗,来人看起来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便心有余悸道:“可....可老爷还未起,不若天亮了再说?”
那黑脸男人大手一挥,拿了个令牌在他面前一晃,口气果决地说:“不用了,这是我家殿下送给苏小姐的新婚礼物,不用你们老爷操心。”
李管家惊恐地看了眼他身后跟着的十来个人,五个半人高的大箱子,这可比老父亲嫁女儿准备的嫁妆还豪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