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时赵性带着贵妃去拜见了一番太皇太后,老太太身子最近不硬朗,应是时候要到了,作为子孙遇到这等事其实也没有太好的法子,再如何孝顺也顶不住那生老病死。
“性儿。”
“老祖,孩儿在呢。”赵性蹲在太皇太后的身边,攥着她的手轻声道:“老祖是想吃些东西么?”
“好孩子,我的日子不多了,你将你福王叔召来吧,我有话要与他说。”
赵性轻叹一声,他知道福王叔跟太皇太后的关系并不是太好,只因当年老太太间接导致养大福王叔的贵妃娘娘郁郁而终。
但如今老太太显然已是弥留,天大的恩怨如今也该是两清了,更何况还是母子之间。
赵性立刻找人快马去召福王入京,而接着又去公主府将金铃儿召了回来,还特别嘱咐一定要将钢蛋给带来,好让老太太看看自家的外重孙子。
一早上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赵性迈着步来到朝堂上之后,群臣一看这副脸色,他们就有些紧张的。
赵性坐定,接着下头的太监喊起了那句经典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臣们互相看了看,发现彼此脸上是沉默,看样子那意思就是今日莫要招惹官家。
可偏偏这时,新任御史大夫一步走上前来,朗声说道:“臣有本奏。”
“奏来。”赵性冷冰冰的一抬手。
那新任御史大夫再次往前一踏步说道:“臣参四品巡查宋北云。”
朝堂上的嗡嗡声一下子就沸腾起来了,这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去了那个瘟神身上,他难道不知那厮皇恩正隆,这时参他的本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那新的御史大夫却毫不在意的说道:“臣参其罪有七。一、出使西夏,收受紫玉珊瑚为贿赂,导致我大宋亏损一万万贯。”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群臣纷纷看向赵性,而赵性却是面沉如水,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变现的惊讶。
“其罪之二,纵兵抢粮,祸乱沿途百姓,导致数千百姓无家可归、民不聊生。”
“其罪之三,贪功冒进,非武官却不与前线统帅管纳。”
“其罪之四,与辽国洽谈之时,频与辽使接洽,后签订契约时疑似卖国。”
好一个疑似卖国,长安都收回来一半了,这个疑似卖国却是不让人信服。
“其罪之五……”
一条一条的罪证数落过去,那简直就是不杀不以正天下了,只是这些罪名一条比一条离谱。
虽然御史台有风闻奏事之职,可这样是不是也太过了一些?下头有不少人都觉得有些过了,但真正站出来的却是没有几个,因为不少人还弄不清楚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而这时,庞籍却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义愤填膺的痛陈御史台的欲加之罪,双方自然是撕了个你来我往。
赵性最终重重一拍龙椅:“够了。”
下头立刻安静了下来,却听见赵性继续说道:“既是如此,那便查一查吧,御史台。”
“臣在。”
“朕命你去查证此番是否属实,以正视听。”
“臣领命。”
下头的人感觉到赵性的态度不一样了,他们即便是也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想来恐怕也是因那宋北云权柄过大,据坊间传闻宋北云在西夏时可是用萝卜雕了玉玺,假传圣旨来着。
这件事若是坐实,即便不杀他,这人这辈子恐怕也回不来京城了。
不过好像这件事的确是真的,因为礼部尚书那头全程没有说话,在提到这件事时,他只是额头冒汗。
若是礼部没有起草圣旨,那宋北云的圣旨是哪里来的?
“臣有本奏。”这时一位从前线换防而下的武官走上前:“启禀官家,臣之前为宋辽谈判之武官,御史大人所以不全为虚,那宋北云的确是与辽国皇帝交往过密,两人常同乘一驾,甚至还有共处一室之情。”
赵性突然想笑……但他却不得不绷著脸,瞪大了眼睛问道:“可当真?”
当真,肯定是当真。天下皆以为辽国皇帝勇猛无双,可却是不知那一物降一物之道理,她的便宜恐怕都是让那狗东西给占完了。
赵性怕宋北云投敌?他怕个屁!那厮就是好色罢了,若是真投敌,也不至于那条约卡得那么死,还用苦肉计逼得辽国全体使臣银牙咬碎。
那条约赵性现在还藏在书房里呢,他甚至想装裱起来供后代瞻仰,以后签东西就以这个为蓝本。
但既然有人提出来了,他就必须得当个事去办:“可有人证?”
“回官家,虎威禁军上下皆可佐证,那宋北云并不避人,甚至还有说过诸如山高皇帝远这番言论。”
赵性心中暗暗啐了一口,他何止会说山高皇帝远这种话,他说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都不稀奇。
而场下观众现在可是看懵了,完全不知局势,但有聪明人却已经是大概有些眉目了。
这很大概率是一场弃卒保车了,根据这些日子小皇帝的所作所为,他正在往手中垄权,那么有一个大头便是兵权,兵权在谁手中?福王啊!
那宋北云是福王一系,如今军中却有人指摘他,这摆明是福王断臂求活了。
想明白这一点,许多事情都豁然开朗了,这个宋北云啊,要吃贬斥了,即便是他有泼天的功劳。
果不其然,赵性“龙颜大怒”,立即颁布九道金牌,先是免了宋北云的四品监察之职,然后免了他的军职,接着一路将他从四品官贬到了八品。
不光单单是贬斥,还有一条即刻赴任,无需回金陵复命。而他贬斥的地点也很有趣,他并非去的是常见的琼州雷州,而是去的是雍州。
这也就是传说中的就地解职、就地为官,算是贬斥中比较特别的一类,基本上非大奸大恶但又不好处理者不会用上这一招。
散朝之后,赵性回到了老太太身边,看着自家儿女在和金铃儿玩闹,他长叹了一声。
“叹什么气?”金铃儿抱着孩子来到他身边:“是不是在朝堂上又叫人给欺负了?”
“不是,我把你男人就地解职了。”赵性靠在那摇头道:“当皇帝好难啊。”
“解就解了呗,他不是这么设计的么。”
“可是朕不开心。”赵性一拍扶手:“朕是皇帝整日要跟那些草包搅合在一起,除了勾心斗角什么都不会,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摆出那副倚老卖老、无所不知的姿态,让人烦恼。”
“急什么。”金铃儿轻笑起来:“不过也便是几年的事,我家男人也说了,到时候会有人教他们什么叫时代不同了。”
赵性再次轻叹:“倒也是羡慕你那狗东西,能够暂时躲得远远的。”
“到时候我也要去玩咯。”金铃儿笑着说道:“不过还要解决九江辛晨的事。”
“三日后战报就出来了,驸马爷战死沙场,公主守寡。”赵性古怪的看了一眼金铃儿:“这便是你要的吧。”
“后续还有呢,守寡的公主改封地,改太平。”金铃儿眉头一挑:“我得去长安守着那厮。”
“嗯,是得守。不然再晚一些,你说辽皇是叫你姐姐还是妹妹?”
“妹妹呗,她可比我大呢。”金铃儿笑着说道:“我倒不怕这个,那狗东西便宜肯定会占,但有些事他是答应过的,自然也是把持的住。”
“便宜占了还了得?辽皇也能让他占?”
“哥哥呀,若你不是皇帝,你便知那些个浪蹄子能有多骚了。”金铃儿冷哼一声:“保不齐现在她就在发着春呢,她是辽皇不假,可到底不过也就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加上那蛮子女人性子又野的很,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她干不出来,这等事我最懂不过了,有时候还真不怪男人,年轻气盛的健硕男子顶不住的。”
“呵,你又如何懂了?”
金铃儿拍了拍手中的小宝贝:“我若是不懂,他哪里来的?还不就是萝卜烂地里么。”
“何解?”
“拔晚了。”
赵性哈哈大笑,指着金铃儿笑道:“你这嘴啊……罢了罢了,我福王叔都管不住你,朕说了也是放屁。后头还有许多事要做,公主府可以留下,但他的宅子却是留不住了。”
“赐给匡玉生咯。”金铃儿眼珠子一转:“你们青龙苑的狗男人终归是要有一块地方的。”
“哈哈哈哈哈,我家妹子倒是极聪明。”赵性点头道:“与我想的一般无异。”
金铃儿将钢蛋递给赵性:“你给我照看一下钢蛋,我去陪陪太皇太后。”
“哦。”赵性抱着外甥,一边哦哦哦的哄孩子一边抬起头说道:“可不能说你守寡的事。”
“我傻么?”
而此刻宋狗已经来到了长安城中,时隔数十年,中原王朝的人终于再次登上了这座象征着盛世繁华的古旧城墙。
“当年,安禄山就是从这个门进来的,让好好的一块江山开始变得支离破碎。成了五代十国、成了宋辽争霸、成了新的三国乱又成了混乱之治。”
佛宝奴手扶着城墙眺望城内:“长安万年,真的要分开吗?”
“不舍?”
“当然。”
“哈哈哈哈……”小宋转手握住她的手:“走,我带你去大明宫看看。”
“都没了还看什么。”
小宋转过头看了佛宝奴一眼:“心中有,自然有。若是没有,那便提笔画来。”